赫拉尔农场还没有一家像样KTV的时候,只能靠窝在家里放映在音像店买的盗版光碟一展歌喉,或者揣着随身听跟着如今已经淘汰了的磁带瞎哼哼,2004年,文胖子做梦都想要一台粉红色的迷你随身听,可大姐发话了:除非考上班级前十名,要不然没门。
这可为难她了,纵观历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佳绩,放眼未来,似乎也不可能出现此类奇迹,只好垂头作罢。一年后,爆炸狮子头的文胖子已经摔坏了两部MP3,自负‘小光良’的她偷了家里的收音机,在赫天广场开了场个人演唱会,获得了超高的人气。
她用惊人的肺活量几乎唱遍了当年所有的流行歌曲,从《嘻唰唰》到《酸酸甜甜就是我》,从《两只蝴蝶》到《披着羊皮的狼》,从《江南》到《六月的雨》,从《红颜》到《莫斯科没有眼泪》……
如今,文麦霸重温经典《童话》,已全然没有了曾经的味道,多了份沧桑,多了份无奈,一曲未闭已经泪流满面。她刚刚走出了正白村,走出了那个囚室,外面的阳光真好,就是让人睁不开眼睛。
被囚禁的日子,姐姐天天给她洗脑,像个传销头目一样,不听话就让你永不见天日。她也想明白了,姐姐也是为她好,从小把她拉扯大,凡事都先想着她,比妈妈做的还多,一定不会坑她。
文香说:我和小雨真的不可能了,歌词唱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明白说: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你是就嫌小雨家穷。
文香红着脸反驳:谁谁谁嫌小雨穷了,你立场坚定,人家‘大力丸’要你吗?
明白冲过来揪起她的衣领:你想咋地,文胖子你说,你想咋地吧?
汤庆打个酒嗝说:唉唉唉唉,怎么又掐起来了,咱们仨现在一个熊样,何必自相残杀呢,快,谁来和我唱《最炫民族风》。
没错,‘三大霸’此时一个熊样,都失恋了,波霸最惨,被甩了。和王骁玮分手一个多月了,好像比之前二十多年都长。她也搬出了那个’小瘪窝’,陈凤交的房租已经到期,继续住得续费,她失去了经济来源,新工作又迟迟找不到,也没心思找,只好回家任凭何青的唠叨。
晚八点之前,文香必须到家喝姐姐亲手熬制的‘心灵鸡汤’,在外边过一次夜,关禁闭两天,罚光一个月零用钱。雷公嘴伤心欲绝,很快有了新女友,于是,她又步入了相亲的行列,左右三村的只要有人介绍就看。
阮强搬走后,汤庆也只住了七天就被老爸接回去了,在家大鱼大肉,小鸡炖蘑菇外加猪肘子,吃的脸都圆了,走两步路就得停下来歇歇。折腾这么多年了,消停在家呆几天吧,爸妈还商量过完年掏钱给女儿开专柜呢。
时间好像退回了多年前,三个小姑娘整天吃完饭没事干,凑到一起压大道,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再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悄悄话,羽绒服的帽子上了霜,鼻孔下的冰溜子冻得老长。
明白说:我真想从这儿跳下去。
汤庆说:咱俩一起吧。
文香说:那土坡也就四五米,顶天把脚崴了,要真想死,明狗屎,你去‘大力丸’那饭店,从楼顶上跳下来,汤狗屎,你从赫拉尔大学图书馆上往下跳,可能阮强还能目击你坠落的全过程呢,吓死他,看他还考他妈了个逼研。
刚我呢,谁不敢呀!说去就去。第一站‘云水谣’,明白穿着何青做的大棉鞋,大步流星的走到前台,敲了两下桌子:诶,你们经理呢?服务员认识她,也知道她和经理的暧昧关系,和蔼可亲的说:大侄女,好久不见呀!
明白最烦他,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娘娘腔,打个招呼连小舌都能看见,恶心到家了,她没好气的说:少套近乎,你们经理呢,快点让他出来,要不然砸店了。
汤庆忍不住骂道:少嬉皮笑脸的,‘大力丸’,就是王骁玮,他哪里去了,让他出来,操!
‘大力丸’不在,半个月前回TJ就再也没回来,餐厅一直是赵秘书在打理。明白不想让赵一婷知道她和王骁玮的事,又怕汤庆和文香骂她完蛋,电话没接通就挂了,转过头唉声叹气:关机了。
找王骁玮算账,汤庆咋呼的最欢,轮到自己就变霜打的茄子了,赔笑说:是我先提分手的,又去找他,好像放不下似的,明白哼了一声:那你要是真放下了,用得着天天这死出?大娘,你那三个孩子还好吗?老大要结婚了吧。
汤庆瞪了一眼,没心情搭理她。其实三个人都差不多,大棉袄二棉裤大棉鞋,披头散发,目光呆滞,抄着袖子蹲在马路牙子上,跟被拐卖的农村妇女没啥区别,所以明白的讥讽完全是在自嘲。
总蹲在这里喝西北风也不是个事儿呀,骚神他奶奶过生日,三口人回家过寿去了,要不然是不是蹭顿烧烤。去看看连哥和芳姐吧,辞职后一直没去过店里,怪想他们的,文香想想说:还是算了吧,我怕我会哭。
琢磨了半天决定去K歌,‘赫拉尔传奇’这几天搞特价,一个小时才九块钱。坐港轿子也就是五分钟,却要四块钱起步价,坑爹呀,又琢磨了半天达成一致,果断选择了11路。进了包间文香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棉鞋脱下来双脚搭在了暖气片上,汤庆也冻得走路直跑偏,只有明白甩了一下头发,说:寒冷让我保持清醒的头脑。
唱到了下午五点,麦霸哑着嗓子说:找个地方吃点饭去?然后三人一起翻空了所有口袋,加起来不过三十二块钱,吃了饭就得走回去,四十里路呀!寒冬腊月呀!没有自行车呀!伸手不见五指呀!
和司机讨价还价老半天才同意三十五块钱拉她们,明白很气愤,虽说快过年了车费涨价了,虽说大晚上的下屯的路难走,但也不能狮子大开口要六十啊,幸亏听海龙王说过行情,否则真得走回村里去。
她决定捉弄一下这个黑司机,明明到了目的地还要求往里开,司机说再开就是树林子了,之前不是说到路口就停吗,汤庆帮腔:你就开吧,那边也有通城里的路,还有路灯呢,好走。司机纳闷:那边有路?还有路灯,我经常走这条线,咋不知道呢?
港轿子停在了树林子中央,周围漆黑一片,寒风吹得树枝瑟瑟发抖,偶尔传来乌鸦的哀啼,很像婴儿的啼哭。司机打了个寒战,把车里的灯打开准备收钱,回头却看见后座的三人只剩了一个,她头发遮面,嘴巴张的老大,长舌头流到了脖子,递过来的却是一张冥币。
冥币是明白在大街上随手捡的,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车里的灯也就15°,根本照不到缩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再加上月黑风高,林荫杂乱,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吓得司机妈呀一声翻身下车,差点尿了裤子。
司机真是吓毁了,也没查车钱差了三块,哆哆嗦嗦说: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可不能这样吓唬人呀,我才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出点事咋整呀,现在的孩子呀……关上车门一溜烟就跑了。
文香说去我家吧,我大姐晚上忽的猪肘子,还在锅里热着呢。汤庆说不了,我困了,回家睡觉,都成猪了,从此刻开始减肥。转头看明白,她说我也不去了,我妈这两天看我不顺眼,我得早点回去。
何青见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知道回来呀,然后穿鞋下地给她煮方便面。看着母亲忙绿的背影,明白有点心酸。她已经大学毕业了,除了给明净买几套衣服,对这个家没做过任何贡献,如今还要靠爸妈养着,不由得眼角湿润起来。
湿润归湿润,东三福端上来还是吃了三大碗,冰冷的身体彻底暖和过来了。何青具备大多数农村妇女勤俭节约的优良品质,总是会在煮方便面的同时下里一捆儿面条,好不好吃先不论,的确很实惠!
明白不自觉的想起了一掷千金的王老板,就算两人没有分手,他会接受她的生活方式吗?厨房满是苞米杆子叶儿,冬天上厕所能冻掉屁股,一群老娘们坐在炕上打扑克,胡言乱语传闲话,烟卷子仍满地……
那个从小丰衣足食的大少爷接受得了吗?
电话响了,是赵一婷,问她之前打电话啥事。明白吱吱呜呜半天却说:听说你要订婚了,恭喜发财早生贵子呀!
好久之后赵一婷说:我早就知道你和王哥的事儿,咱们四个打扑克那晚,你俩说的话我在卧室里都听见了,后来王哥也坦白了,还让我出主意圣诞节该送你什么礼物,说要给你个惊喜。
明白并没有收到那份礼物,亦或王骁玮根本没准备,分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距离分手五十五天,期间两人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有时候会想,他是喜欢过她的,要不然不会和她上床,他从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只是忘不了之前的那段感情,忘不了周宁。
要不是周宁的出现,两人也许不会分手,要不是捉奸在床,两人不会恋爱了仅仅一个月就分手。她还想,如果她没有亲眼撞见那一幕,他会找什么理由甩她呢?他会有愧疚吗,会请求她的原谅吗?
说来也巧,王骁玮和周宁出了机场随便打了一辆车就是海龙王的,海司机把两人平安送到家还免了两块油钱。据他所说:那女的挺漂亮的,比我高一头,像个电影明星,谁了,一时猛着了,反正漂亮,两人好像吵架了,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大力丸’一直看着窗外,连头都没扭过。
海龙王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知明白,因为他并未不知道两人好了,也不知道那个‘明星’其实是个小三。明白得知王骁玮回来完全从他登陆QQ显示的IP地址上,刚要和他说话,寻思还是明天一大早给他个惊喜吧。
所以后来王骁玮说明白有心计实在冤枉好人了,他冷笑了一声:海龙王早就知道我回来了,他会不告诉你?而你却第二天才出现,还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诚心让我难堪,罢了罢了,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明白起床时天还蒙蒙亮呢,拿着保温杯步行来到‘永和豆浆’买了早餐,敲了好长时间门才开,王骁玮只穿一条内裤,惊愕的矗在门口,她推开他进屋,说我在下面看见亮灯了,怎么才开门,不会在拉屎吧?正好倒出来肚子吃早餐,给……
王骁玮立马接过来,拦到她前面说你你你怎么来了?
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回来也不告诉我,想偷偷去‘冷饮厅’啊,告诉你吧,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以后别想背着我干坏事,说着一把搂住了他,嘴唇也凑过来。
他搂着她亲了一会儿,说要不然,你去楼下KFC等我吧,我马上就好,刚回来挺乱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说我就是来帮你收拾的呀,看你,也不穿件衣服,晾身材呢?就是有点胖,哎你说咱俩一起减肥怎么样?
见她要去卧室,他赶忙拦住,脸都绿了,话也变了调:哎呀,你下去等我吧,我我我马上就好,求你了,求你了。
她疑惑的看着他,今天的他怪怪的,从一进门就劝她离开,她完全可以在这里等呀,而且几次三番的阻止她进卧室,还时不时偷瞟那扇紧闭的门,里面有谁吗?再看看他,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她突然冲过去打开了那扇门,里面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周宁坐在床头,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目光呆滞,脸上全是泪水,地上坐着一个不知道用没用过的安全套,床上的被子凌乱不堪,整个卧室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她浑身颤抖的转过来,模糊中,他好像看了她一眼,双手抱头瘫在了沙发上……
明白忘记她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怎么走出那栋楼,怎么走回‘小瘪窝’的。她的意识在那段时间完全断档了,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眼泪,感觉不到路人的叫骂,感觉不到自行车撞击的疼痛。
一连三天没吃没喝,她一直再等他的出现,分手也要有个解释吧,不能不明不白的。可他音讯皆无,五天后来了一个电话,半天才吭声:你,你怎么想的吧?我把你们赤裸裸的堵在被窝里,还问我怎么想的,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人吗?
没等她骂完,他就说出了那番话,那番冤枉她的话,还言之凿凿:我和周宁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爱信不信。她说畜生,你就是畜生,他说行,我是畜生,畜生现在很烦,你能不能别添乱了,不想好好的就拉倒……
她果断把电话挂了,他再怎么打也不接。她不想与那个口是心非不知廉耻的畜生交谈了,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脚踏两条船还振振有词,就差抓到DL进行时了还说和周宁什么也没有发生,真他妈婊子中的战斗婊。
后来她又后悔了,想和他好好谈谈,听听他的解释,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这段感情,她爱他,不能没有她,如果给她个机会,她同意和周宁公平竞。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这就是那个对爱情一直坚守着宁缺毋滥的倔强女孩,当碰到真爱的时候,她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只想挽紧他的胳膊,只可惜没能成功。他又回TJ了,而且电话一直打不通。
2012年4月1日,在赫拉尔经营还不到一年的‘云水谣’餐厅正式撤销,原来之前的几个月一直在亏本。为什么选在愚人节这一天,很多人纳闷,难道老板在开玩笑吗,他的出现,是老天爷安排的玩笑吗?
分店要被撤销,王经理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谁也没提过,连赵一婷也瞒着,还鼓励她说:好好干,来年给你加工资,等两年经营稳定了,你就是经理,好好干!明白苦笑:其实他根本没想和我谈恋爱,餐厅撤销了,他一定就离开了,可能永远不会再来,他不喜欢这个城市,一点儿也不喜欢,和我的那一个月,可能,是他太寂寞了吧。
王骁玮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好想你呀,好想搂着你入睡,你快来吧。
明白下了飞机,按照王骁玮的要求找到了指定的酒店,开好房后把房间号码给他发过去,饭也不吃,傻傻的坐在床上等他。他又在开会,不能给他打电话更不能去找他,他忙完了会尽快赶过来的。
晚上十一点他才现身,满脸的倦意,扑到床上吻她,说累死我啦,我现在死的心都有。她坐起来给他捶背,听他唠叨些似懂非懂的商场话,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他轻轻的鼾声,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袜褪去,躺在旁边盯着他看,直到垂下了眼皮。
闹钟响了好久她才醒,见被她一条大粗腿压着的男人睡的正香,忍不住过了十分钟才叫他。问了问时间,他腾地坐起来,睡眼惺忪的喊着完了完了,迟到了,完了完了……他跳下地跑去刷牙,她顾不得穿衣服,帮他套好裤子衬衫和皮鞋后还在自责,他叼着牙刷系领带,说默事,不怪李呀!
临行前他又亲了她一会儿,恋恋不舍的样子真让人心疼。望着空空的楼道,她却笑得格外甜蜜,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终于在六点把人盼了回来,两人在楼下吃了饭。刚打开房门他就嬉皮笑脸的缠着她睡觉。
她被亲的好痒,揪住他的头发说:你先去洗澡吧,满身的臭汗,他撅着嘴:你是嫌弃我了?她说对,我就是嫌弃你,你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味儿吗?发酵的牛粪外加死在腹中的猪崽子味儿。
他抓着她说走,咱俩一起,来个鸳鸯浴吧,她死活不从,脸红到了脖子,说别别别,我不习惯,怪不好意思的,你快点吧,我,我在外面等你。他就松手了,快马加鞭的冲进了浴室,连门也不关,里面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伴着他跑调儿的歌喉。
他光吧出溜的走出来说:再找条浴巾,那条掉地上了,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眼皮,红着脸说:哎呀,你真烦人,伸手递给他浴巾却被拦腰抱住扔到了床上,他压上来说:我怎么烦人了,你说……好,让你笑,我就烦给你看看。
关于做爱的美好,汤庆总是说哎呀,没法形容呀,要自己去体会,关于高潮的震撼,只要一提到这两个字,她就紧扣十指,眼神流离,面颊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仰着脖子说:那种感觉,仿佛世界都是两个人的,要什么有什么。
可能怕把她弄疼,他强烈压制着自己,折腾了好长时间她也没有太兴奋,反而感觉很难受,跟美好相差太远了,整的她又累又困的,只好拖着他的脸哀求:宝贝,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早起,不要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他有种屈辱的感觉,恶狠狠的瞪着她,清脆的说了句:不好!
第一次达到了之后........
她哭了,恨不得马上嫁给他,贴着他的胸口说:我爱你,我爱你王骁玮,我发誓,你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我爱你,我爱你王骁玮,我发誓,你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