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闲暇便同香儿一道来了慕容辰居住的院子。刚踏进院子,从慕容辰房中传来的酒气便直冲清婉的鼻尖,她微微蹙眉,走上石阶,本欲上前敲门,但见慕容辰的房门虚掩着,便让香儿唤了两声,可过了半天也无人应答,见此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房门的一刻,眼前的一幕让清婉心中不由的有些震惊。面前不远处的桌案被慕容辰一下子掀翻在地,桌案上的杂物滚落一下,旁边的不远处躺着许多碎酒坛的瓷片和一些酒坛,浓重的酒气将她熏得头也有些隐隐作痛,背靠着墙滑落在地上的慕容辰此刻正乱醉如泥,小心的跨过那些瓷片来到书案前,眼前的酒鬼仿佛与平日的英俊冷漠的慕容辰判如两人,紫色的袍子上尽是酒渍整个人身上散发的都是酒气,如墨的青丝散落了下来贴在他的俊逸的脸颊上。几日不见他嘴角周围的清渣多了不少,眼睛上也添了乌黑的眼窝,被划伤的手上还在往外溢血。
清婉蹲下身子,替他眼前的散发拨开,且不说他是碧昕的兄长,单单上次他到树林寻她,于情于理她都是该帮帮他的,沉思片刻她侧过头冲着香儿吩咐道“香儿,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两人费力的将早已昏睡的他扶到床上,伸手将她散落在脸上的青丝拨开,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帕替他擦拭着脸上还残留的酒渍。握住丝帕的手忽然被握住,清婉楞了一下,想要从那大掌中拿出才发现早已被他握的紧紧的。清婉便也不再动任由他拉住,只是过了片刻,那手上的力道开始缓缓的松开,粗糙的大掌缓缓的垂下。
这一幕恰好被一旁的香儿瞧见,她轻笑两声,言道“小姐,看的出来,这辰王殿下似乎对小姐也是有意的。”
“王爷此时醉的昏昏沉沉,抓错了人也是常事。”
本想随口将香儿打发了,可谁知她却不依不饶的又道“就算这次王爷是分不清人,但上次小姐意外流落山上呢?香儿可是听这府中的人说,王爷一得知小姐失踪,急得连伞都没带就去寻小姐了。”
见香儿越发口无遮拦,清婉微怒道“多嘴。”
心知清婉有些不悦,香儿便也不再多话,待清婉转过头要为慕容辰包扎伤口时,才发现床上的慕容辰早已睁开了双眼。
“王爷。”清婉低声唤道。
慕容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心知方才香儿的话只怕是被慕容辰听到了,清婉也不再多言,只是继续低着头为慕容辰,上药,包扎伤口。
香儿倒是识趣,轻笑了两声,忙自顾自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中只留下慕容辰和清婉两人。
“方才的话为何不回答?”
慕容辰这一问,清婉正在上药的手也不自觉的微微一顿,旋即又继续为慕容辰上药。
“王爷似乎不曾问过清婉什么。”
听清婉这么回答,房中的空气立刻凝固了起来,她虽然低着头,可让感觉到头顶上两道凌厉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她。
“本王说的是她方才问你的话?”
清婉放下手中的药,转身拿起纱布为慕容辰包上的同时又道“香儿这丫头自幼便是口无遮拦的主,若是今日无意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莫怪。”
“你当真不明白本王是何意吗?”
清婉低头不语,只是继续为慕容辰包扎。
见此,慕容辰又道“本王……”
可这一次未待慕容辰说完,清婉便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王爷。”
清婉停下手中的包扎,抬起头,双目凝重的看着慕容辰,慕容辰的心意,她又怎会不知,当日在山上,他那般急切的将他涌入怀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可她如今的身份是落寒山庄的少夫人,凌睿寒的妻子。虽然他们不是互相爱慕才成的亲,可她也毕竟是有夫之妇,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旁人的耳中,免不得让凌睿寒难堪不说,也让她自己陷入尴尬。
“王爷想要说什么,清婉心中明白,清婉的身份王爷也应该清楚,清婉今日到此,不过是因为前些日子受了王爷的恩惠,并无他意。”
说罢,便又继续低着头为慕容辰包扎。
又是一阵宁静,许久,慕容辰又道“你若是碍于身份的缘故,倒也不必担心,此事本王自会替你解决。”
“清婉并非碍于身份,王爷也无需做什么。”
说完,正要起身,她的手腕却猛然被慕容辰一把拉住带着微怒的声音,道“你当真喜欢了他吗?”
清婉不答,只是回过头,一脸诧异的瞧着慕容辰。
见此,慕容辰又道“昕儿曾对我说过,你之所以嫁到落寒山庄是因为要查玄影阁。”
清婉愣了片刻,答“不管清婉是因何嫁给凌睿寒,这一生就只能是凌家的人,即便最后发生了什么,清婉也不会再嫁他人。”
慕容辰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清婉又道“王爷已经入了朝,朝中也并非江湖,所做所说也都应该深思熟虑,以免得为奸人所利用,烙下话柄……此次王爷大胜南曲国,又力挫云彦,回到帝宫,帝君定会多家封赏,届时帝都的大家闺秀便是任凭王爷挑选,王爷又何必执着于清婉。”
慕容辰苦笑两声“本王的一片痴心,在你的眼里便是如此不堪吗?”
“王爷痴心,清婉自当敬佩,只是若用错了人,说不定会给王爷带来杀身之祸,这有何苦?”
慕容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下子瘫在床上,清婉见状便也离去,心知香儿此刻正趴在外面偷听,便唤来香儿替慕容辰整理房间。
才走到门槛,清婉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听闻昨日帝君的旨意已然到了城中,王爷稍后若是整理妥当,便去接旨吧,王爷才大胜两场,便拒接圣旨,若是传回帝都,免不得又要遭人非议,只怕这也不是王爷入朝的目的。”
走出房间才发觉已日渐晌午,忽的想起,凌睿寒今日要陪她一起用膳的,赶忙回到房间。
踏进房门之时,凌睿寒已然在那候着了,他面前摆着的膳食依然冷淡,看的出来那些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清婉有些愧疚的上前走了几步,道“我……”话至口边,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凌睿寒微微抬起头,垂下的墨丝滑到了胸前,清婉瞧见,旁日里,他那双透着狡黠的目光里也有了些微微的失落,眼底的深处还有着些许的浅伤。
清婉垂下头,一时间屋内安静的气氛仿若压在她心口的一块大石。
“回来这么晚,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方才……想要去辰王那里拜谢前些日子的事情,不曾想……遇上了王爷醉酒,便……耽搁了时辰。”
若在平时,清婉自是觉得没做错什么,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的感觉,不但说话有些吞吐,还一直垂着头,她只怕抬起头时,自己的心虚被凌睿寒那一双夺魂摄魄的眼睛看穿。
“去了辰王那里。”凌睿寒说着苦笑了两声。
脑海中尽是方才挥之不去的身影,今日事情结束的早,他便早早的回了房,想着也能对陪她说说话,心中便不由得一阵窃喜。才走到长廊处,便看见她同香儿一起朝着慕容辰院子的方向走去,他心中疑惑,便暗自跟了去,站在窗前,他隐约瞧见清婉将醉酒的慕容辰扶到了床上,自然,他握着她的手那一幕他也看见了。
香儿问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如同针一般扎进他的心头,他只想听她说一句,她的心里没有慕容辰,可最后却是她的一句‘多嘴’。
凌睿寒的心彻底凉透了。在香儿出来之前,他离开了那里。仿佛一切都好似不曾发生过,可一切却又那么的锥心刺骨。
凌睿寒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朝清婉走去,身上所散发隐忍着的怒气逼得清婉竟忍不住后退,她退他进,直到她靠在墙上无路可退时,他还是依旧前进。
凌睿寒伸出右手起她下颚,双指突然紧紧的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他。
“他醉酒你心疼了吗?”
原本还有些内疚的清婉,听凌睿寒这般说话不免有些微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凌睿寒冷笑两声,又道“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更在意的那个是谁?”
是啊,她心里在意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她也不止问过自己多少遍,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凌睿寒,可是每每面对凌睿寒,她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着诸多疑问,以他的计谋再加上身后的玄影阁,何须与她合作除去夺命杀手盟,堂堂的落寒山庄山庄主却深谙权谋和兵法,若他的目的确是那个帝位,但他又为何要这么做,这中间看似毫无联系,但是冥冥中又诸多联系,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不能对凌睿寒动心,她不能让自己对他的心意成了凌睿寒伤害她背后那些人的理由。
清婉不语,只是静静的瞧着凌睿寒,可是,这样的沉默却让凌睿寒最后的一丝期望彻底熄灭,他仰头大笑了几声,他的笑声是那么的凄凉,每一声都让清婉觉得格外的刺耳。
片刻后他放开了她大步流星的摔门离去。
从没有哪一刻让清婉觉得,他与凌睿寒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遥不可及。不论最后他因何要夺取帝位,他的结局不过两个,要么胜,君临天下,要么败,死无全尸。可这两个都与清婉无关,那个帝宫,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她不喜欢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进去。
这样也好,就此形同陌路,以免大家届时再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