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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莲心分钗证鸳盟

欧阳远所言果然不错,沈棠溪回山庄待了半个时辰,方才过了申时,便听有庄客通报说明教教主陆危楼登门拜访。沈棠溪急于去见,欧阳远却拉住了他道:“瞧你急的,还说对那姑娘没意思?不过陆危楼来了,他女儿未必会来。”沈棠溪登时没了主意,欧阳远见他一脸着急,笑道:“哈哈,‘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为兄早替你算计好了,若是那姑娘随陆危楼前来,咱们待会儿便一同去见,若是未曾前来,那咱们便去藏剑山庄去见。”

欧阳远打发庄客前去探听,问沈棠溪道:“那姑娘如何称呼?”沈棠溪道:“她叫陆烟儿,怎么了?”欧阳远道:“陆危楼不似中原人,却给自己女儿起了个中原的名字。”两人待了片刻,听庄客回来言道陆危楼同一少女正在客厅,料想那少女就是陆烟儿,便一起前去看个究竟。

两人蹑手蹑脚地在客厅门外偷偷探听,未曾听到有何动静。欧阳远探头向里面看去,只见两侍女站在陆烟儿身边,不见陆危楼踪影。当下拉着沈棠溪进去,咳了一声,两侍女见少庄主前来,忙躬身行礼。欧阳远走到陆烟儿座前,一脸涎笑道:“在下这厢有礼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陆烟儿看见沈棠溪,喜道:“你这个傻瓜,怎会在这里?”

欧阳远见陆烟儿不理会自己,心里好生无趣,说道:“陆姑娘不远千里,寻我这位兄弟,果然不负我兄弟相思之苦,今日相见,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陆烟儿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替我姐姐问的!”

欧阳远也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姐姐是谁?”陆烟儿道:“我为何要同你讲?”说着向四周看了一下,站起身来招呼沈棠溪走到近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姐姐如今也在杭州,就在...”她说了一半,见欧阳远也把头凑了过来,斥道:“你这个人怎地如此无赖,偷听别人说话。”欧阳远笑道:“我关心我兄弟,怎地算无赖了?”陆烟儿转头问沈棠溪道:“你怎地跑到杭州来了?又怎会同这个无赖称兄道弟?”沈棠溪还未答话,欧阳远笑道:“我又没在你身上动手动脚,哪里无赖了?”

沈棠溪听闻米丽古丽也在杭州,顿时心花怒放,和陆烟儿讲起这几个月的遭遇。欧阳远听他二人对话也粗略听出了一些大概,笑嘻嘻说道:“我还道我兄弟怎地如此没有眼光,看上了一个丑八怪,原来他看中的是你姐姐,不是你这个传话的。”陆烟儿听他说自己是丑八怪,大怒道:“你是不是瞎子?”欧阳远笑道:“多谢陆姑娘挂怀,在下虽自小体弱多病,但从未患过眼疾。”陆烟儿恨恨地瞪了欧阳远一眼,说道:“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无赖的人。”欧阳远笑道:“那是你从未遇到过我。”

沈棠溪问陆烟儿道:“你姐姐来杭州,怎地不与你们在一起?”陆烟儿小声说道:“我爹爹说她是明教圣女,不能随意乱跑。她在长安和那一大帮人呆在一起觉得无趣,也就偷偷的跑出来了。”沈棠溪道:“你爹爹知道么?”陆烟儿道:“要是我爹爹知道她偷偷跟来,早把她赶回去了,她如今在杭州藏着呢。”沈棠溪问道:“你姐姐怎会知道我在杭州?”陆烟儿道:“你当你多金贵么?我姐姐是来杭州看热闹的,不知你也在这里。”欧阳远道:“你爹爹真是不通情理。”陆烟儿白了他一眼道:“我姐姐一举一动事关明教声誉,自然不能同我一样。”沈棠溪道:“那我们这就去见你姐姐。”陆烟儿道:“现在不行,我爹爹刚和欧阳庄主进内堂商议事情,他吩咐过我不让四处乱跑。”

欧阳远闻言大笑,陆烟儿怒道:“你笑什么?”欧阳远道:“方才你还说你爹爹不会管你,这会儿又百般推托,要我说根本就是你天生胆小,生怕自己走丢了。”陆烟儿不理他,对沈棠溪说道:“咱们这便去找我姐姐,省得有人说三道四。”沈棠溪道:“待会陆教主找不到你定会着急的。”陆烟儿道:“我姐姐藏身之处离此不远,待你们相见之后我再回来。”

沈棠溪心急火燎地与陆烟儿一道出了相知山庄,陆烟儿见欧阳远也跟在身后,说道:“你又不识我姐姐,为何跟着我们?”欧阳远笑道:“陆姑娘是相知山庄贵客,若是走丢,相知山庄脱不了干系。”陆烟儿心头气极,举拳欲打,沈棠溪劝道:“陆姑娘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去见你姐姐吧。”

三人一同转过几个街角,陆烟儿领着两人进了一家客店,那掌柜见了欧阳远,满脸堆笑道:“少庄主大驾光临,小老儿…”欧阳卫指了指走在自己前面的陆烟儿,向那掌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掌柜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三人上了二楼,走到一间房门前,陆烟儿轻轻叩了三下门,又拍了三下掌,沈棠溪听到里面一阵纷乱脚步声,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人说道:“烟儿,你不是说爹爹不让你再乱跑了么?怎地又跑来找我了?”

沈棠溪见开门的人果然是米丽古丽,颤声道:“阿丽,你最近可好?”米丽古丽乍见沈棠溪,又惊又喜,不由分说,便扑到沈棠溪怀里,沈棠溪低声道:“这里还有旁人…”米丽古丽道:“那有什么打紧?难道你不喜欢么?”

欧阳远见两人紧紧相拥,便悄悄向陆烟儿递了个眼色,陆烟儿不知何意,欧阳远只好开口道:“沈兄弟,你和这位姑娘慢慢叙旧,陆姑娘没见过世面,我带着她出去开开眼界。”说着强拉着陆烟儿袖子走下楼去,米丽古丽问沈棠溪道:“这人挺有趣的,是你的朋友么?”沈棠溪道:“他叫欧阳远,他爹爹与我爹爹是故交。”

米丽古丽拉着沈棠溪进房,正欲关上房门,听得店门外传来一阵惊呼,正是陆烟儿的声音,接着便听欧阳远大叫道:“何方贼人!”米丽古丽挂念妹妹,忙出门去看,沈棠溪紧跟米丽古丽身后,只见欧阳远气急败坏地站在店门外,大街上一人站在五丈开外,正拿住陆烟儿的手腕。

此人一身红衣,沈棠溪甚是面熟,稍一回想,便想起此人便是自己在扬州城遇到过的阿萨辛,他还道阿萨辛为自己而来,忙说道:“这位大叔,你要找的是我,快放了陆姑娘!”阿萨辛不理会沈棠溪,只盯着米丽古丽不住打量,米丽古丽看他外貌竟与自己有些相像,心中惊奇,说道:“你是何人?快放了我妹妹!”

阿萨辛道:“你让陆危楼来见我,我自然会放了她。”米丽古丽皱眉说道:“你先放了我妹妹。”阿萨辛“哼”了一声说道:“既然陆危楼不肯见我,那他女儿就莫要了。”陆烟儿道:“你想见我爹爹便自己去找好了,拿着我又有何用?”

阿萨辛道:“陆危楼如同一只老鼠,整天东躲西藏,我在藏剑山庄守了三天,他始终不肯露面,扣着他女儿,看他还如何躲藏?”米丽古丽道:“我义父此刻不知在何处,你又何必为难我们姐妹?”阿萨辛道:“你休要与我耍花招,我一路追随,陆危楼此刻就在相知山庄。”

米丽古丽听阿萨辛说话,显是对陆危楼甚为了解,当下问道:“你究竟是何人?”阿萨辛笑道:“这个你无须知晓,回去同陆危楼说,若是想要女儿,就到西湖边梅庄!”欧阳远道:“大家有事在这里商量就行,何必跑那么远…”欧阳远话还未说完,阿萨辛已将陆烟儿负在后背疾奔而去,米丽古丽忙纵身追赶。

沈棠溪放心不下米丽古丽,对欧阳远说道:“大哥,你快回去和陆教主说一声!”说着也紧随米丽古丽身后,米丽古丽见他居然能紧跟自己身后,甚是诧异,只是一直紧盯阿萨辛,却也无暇多问。两人跟随阿萨辛飞奔了十多里地,已至西子湖畔,遥见不远处正有一处庄院,料想便是梅庄无疑。

两人跟着阿萨辛进了庄院,只见院内破垣残瓦,满是杂草,显是许久未曾有人修葺。阿萨辛将陆烟儿从背上放下,在院中站定,见米丽古丽与沈棠溪气喘吁吁跟来,说道:“你们两个跟来也无济于事,陆危楼若是不来,我决不会放了他女儿。”

陆烟儿道:“此处甚是荒凉,你让我爹爹到这里来,是何居心?”阿萨辛道:“你爹爹欠我一样东西,我讨要许久也未曾还我,城里闲人众多,多有不便。”米丽古丽道:“若是你要的东西我义父不给呢?”阿萨辛笑道:“陆危楼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米丽古丽心下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此处距藏剑山庄甚近,若是我爹爹请来帮手,你未必能逃脱。”阿萨辛哈哈大笑道:“今日我看过他们品剑,那群中原人一群酒囊饭袋,徒有其名而已,便是一起前来,又有何惧?”

米丽古丽默然不语,一阵冷风吹过,院中衰草四散,夜幕低沉,寒鸦呀呀而鸣,更增凄凉。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阿萨辛道:“陆危楼许久不来,莫不是连女儿也不要了?”他正说话间,一女子从他身后的内院走出,这女子一袭罗衣,背负瑶琴,手提竹篮,沈棠溪定睛看去,这女子正是自己在藏剑山庄见过的公孙大娘。

米丽古丽不知公孙大娘来历,见她从内院走出,脚步轻盈,还道是阿萨辛的助手,便朝阿萨辛说道:“你既是自命不凡,又何必找人相助?”阿萨辛奇道:“我有陆危楼的女儿在手,何必…”他转头一看,见公孙大娘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公孙大娘嫣然一笑,说道:“你今日看过品剑,却不知忆盈楼公孙大娘?”阿萨辛道:“原来小娘子便是十年前名剑得主,失敬!失敬!”公孙大娘美目流转,说道:“适才我在此拜祭旧友,听尊驾言道中原武林徒具虚名,此时又何必言不由衷?”阿萨辛道:“小娘子既是十年前名剑得主,武功自然有些门道,不过同我们波斯武功相比,中原武功不值一提。”

公孙大娘道:“尊驾是波斯人么?中原话说的如此利索,想来对中原风物也知之甚多。”阿萨辛傲然道:“我十几年来行遍中原,山川风物,文学典籍,皆了然于胸,小娘子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公孙大娘道:“子独不闻夫埳井之蛙乎?”阿萨辛哈哈笑道:“有意思!在小娘子眼里,我竟成了埳井之蛙。若非今日有要事在身,定会让你见识下波斯武学。”

公孙大娘道:“不敢当。我多年未动剑器,原不想与人动手。”她转头向米丽古丽说道:“姑娘不是要救人么?与此人交手胜算几成?”米丽古丽想了一下,未及答话,公孙大娘朝沈棠溪说道:“这位姑娘势单力薄,公子与她联手救人如何?”沈棠溪点头答应,忽然想起自己的柴刀自住进相知山庄之后已然丢弃,此时身上不曾带有武器,说道:“我只会使刀…”公孙大娘道:“这院子里树枝甚多,你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合用的。”

阿萨辛冷眼看着沈棠溪翻找枯枝,米丽古丽对公孙大娘说道:“我们二人联手,怕也不是敌手。”公孙大娘柔声道:“古人讲天时地利人和,胜负之数,不可预判。”米丽古丽咬了咬牙,从身上拿出一对峨眉刺,朝阿萨辛说道:“你方才不是大言不惭么?若是自认武林高手,就莫拿我妹妹做挡箭牌。”阿萨辛笑道:“你爹爹前来,我还会惧怕三分,就凭你们两个无知小辈,与我相斗岂不是不自量力?”

米丽古丽娇叱一声,身影晃动,手中峨眉刺向阿萨辛刺去,阿萨辛右手拿着陆烟儿手腕不放,左袖轻拂,米丽古丽手中峨眉刺便偏向了一边,米丽古丽纵身跃起,峨眉刺向阿萨辛头顶刺去,阿萨辛笑道:“这便是琐罗亚斯德经里的忘情刺?招式虽然精妙,可惜你功力太浅。”说着向前跨上一步,左手疾伸,正拿著米丽古丽脚踝。

沈棠溪见米丽古丽身在半空,被阿萨辛拿著脚踝,当下也不管手中树枝是否顺手,一招“庖丁解牛”刺向阿萨辛面部,阿萨辛松开米丽古丽脚踝,奋力将米丽古丽抛出,低头躲过沈棠溪这一招。沈棠溪见米丽古丽脱困,心下大宽,手中暗暗用力,挥动手中树枝低身扫向阿萨辛大腿。

阿萨辛哂笑道:“你这傻小子,树枝又不是刀剑,打在大腿上有何用处?”眼见米丽古丽峨眉刺朝自己胸口刺来,便不理会沈棠溪这一招,一心应付米丽古丽。他挥袖刚卷住峨眉刺,沈棠溪树枝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大腿上。阿萨辛只觉大腿剧痛,怒道:“好小子!想不到你修习琐罗亚斯德经时间尚短,内力竟有些门道。”左袖封住米丽古丽峨眉刺来路,扬起右腿踢向沈棠溪,沈棠溪后退一步,舞动树枝,一招“白驹过隙”刺向阿萨辛左胁。

三人交换了十余招,阿萨辛以单掌应付两人仍是不落下风。沈棠溪刀法虽然使得熟练,但用树枝使出却无甚威力,又不知招数变通,若非米丽古丽在一旁相护,沈棠溪早已败在阿萨辛手下。阿萨辛见二人节节败退,得意笑道:“今日教你们见识下正宗波斯武功。”手中掌法突变,左袖急速挥舞,宛如花蝴蝶一般,米丽古丽见情况不妙,喊道:“傻瓜,你快退一边去!”沈棠溪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两步,舞动树枝封住阿萨辛招式来路,说道:“阿丽,我挡住他,你快回去找你爹爹!”

阿萨辛道:“陆危楼不过是偷学了琐罗亚斯德经的皮毛而已,他来了又能怎么样!”趁着沈棠溪说话间歇,左掌从袖子中疾伸而出,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沈棠溪的左肩上,米丽古丽见沈棠溪中掌,双手峨眉刺齐向阿萨辛胸口刺去,沈棠溪本被打退了三步,见米丽古丽上前,强忍住痛,手中树枝一招“偃鼠饮河”刺向阿萨辛双目。阿萨辛见二人俱是拼命的打法,拿着陆烟儿手腕退后了两丈,皱眉说道:“你们两个不要命了?琐罗亚斯德经里哪有这样的打法?”

米丽古丽与沈棠溪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两人自稻香村别后已近半年,见面未来得及倾诉衷肠,便遭遇此事,方才互相回护对方,虽知武功不及阿萨辛,心下却万般柔情,只觉此时纵有千难万险,也要一同闯过。米丽古丽朝阿萨辛说道:“你武功高强,我们若不是全力施为,又怎能救我妹妹?”

陆烟儿被阿萨辛拿住手腕,半身酸麻,见米丽古丽和沈棠溪虽是联手,仍是不占上风,和米丽古丽说道:“姐姐,你们莫要管我了。”米丽古丽道:“这人阴险狡诈,你落在他的手里我可不放心。”阿萨辛笑道:“要论阴险狡诈,我又怎记得上陆危楼?只消陆危楼一会儿乖乖地拿出我要的东西,我不为难你们这些后生小辈。”米丽古丽道:“只怕你说话未必算话。”

沈棠溪方才被打中肩头,此时火辣辣一阵酸疼,公孙大娘问沈棠溪道:“少侠身子可有不适?”沈棠溪强颜笑道:“不碍事。”公孙大娘道:“此人内力深湛,掌法奇诡,你方才中了一掌,若是被他掌力散入内腑,甚是麻烦。”米丽古丽听公孙大娘说的严重,忙上前扶住沈棠溪,急道:“那可怎生是好?”

公孙大娘道:“少侠且听我一首琴曲,虽是微末技艺,对少侠却大有裨益。”说着解下背上瑶琴,盘膝坐下。公孙大娘将瑶琴放在腿上,调好音律,米丽古丽只听得琴声响起,似有一股气息在身上缓缓游走,不多时便觉这股气息越走越快,片刻间充盈全身。

沈棠溪初闻琴声,也是极为好奇,只觉琴声飘渺,恍惚间从后脊尾端冒上一股凉气,行走到肩头之时,火辣感顿时消失,全身甚是受用,公孙大娘轻启朱唇道:“少侠内伤可有好转?”沈棠溪点了点头。

阿萨辛生于波斯,在中原行走十数年,对音律却知之甚少,听公孙大娘弹琴,也不解其意。但琴声响起,沈棠溪苍白脸色渐变红润,阿萨辛只道公孙大娘在施展妖惑之术,惊道:“这是什么妖术!”公孙大娘一边弹琴,一边笑着同米丽古丽道:“两位少侠再与他交手,且看能坚持多久。”米丽古丽只觉身上真气涌动,听公孙大娘如此说,便提起峨眉刺向阿萨辛刺去。

阿萨辛暗运内力,挥动袖子将米丽古丽来势封住,本以为能轻松化解,哪知米丽古丽手中峨眉刺竟未曾偏离,顿时将阿萨辛袖子刺穿,阿萨辛收手不及,眼见峨眉刺堪堪刺到身上,只好脚下发力,飘然退后三尺躲开米丽古丽凌厉一招,随后闪身上前,左手运成掌刀劈向米丽古丽颈部。

沈棠溪见阿萨辛倏退倏进,身形飘忽,唯恐米丽古丽吃了大亏,运起手中枯枝向阿萨辛胸口刺去,这一招去势甚急,尚未近身,阿萨辛已觉一股寒气向自己胸口袭来,心中惊骇,忙收了左掌侧身躲过,又见米丽古丽峨眉刺已然近身,只得拉着陆烟儿腾空跃起,双足分开踏向二人头顶。米丽古丽闪身后退,沈棠溪却不躲避,运起树枝向上直刺阿萨辛脚心,阿萨辛收脚从沈棠溪头顶纵身而过,轻飘飘地落在了沈棠溪身后一丈远。

阿萨辛这一下起落可苦了陆烟儿,她本来全身酸麻,被阿萨辛拉着腾空而起,阿萨辛慌乱之际又未曾顾及到她,陆烟儿落地之时只觉脚腕疼痛,不由得叫出了声。米丽古丽听妹妹疼痛难忍,只道阿萨辛对她痛下杀手,手中峨眉刺分刺向阿萨辛右胁、心口,沈棠溪见米丽古丽上前,也猱身而上,倒转身形刺向阿萨辛后心。两人无意之间出招,配合的竟极为巧妙,阿萨辛首尾难顾,只好放开陆烟儿,左手护住后心,右掌运掌如风,迫使米丽古丽回身。

米丽古丽见阿萨辛松了陆烟儿,趁着阿萨辛应付沈棠溪,将妹妹拉起,后退几步,关切问道:“烟儿,这恶人有没有伤到你?”陆烟儿疼的直流眼泪,说道:“我...我脚好痛。”米丽古丽扶着陆烟儿坐在公孙大娘身旁,见沈棠溪独木难支,不及查看陆烟儿伤势,又加入战团。

阿萨辛只觉两人内力渐涨,想来便是公孙大娘琴声作怪,但琴声明明也传入自己耳中,为何又毫无感觉?他琢磨不透是何缘由,生怕被公孙大娘妖术缠身,一招一式都使得颇为小心。三人又交换了十几招,远处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陆烟儿喜道:“姐姐,爹爹来了!”

陆危楼自听欧阳远说道陆烟儿被一红衣人掳走,忧心如焚,欧阳卫还道是陆烟儿是在相知山庄内遭劫,便由欧阳远领路,与陆危楼一同前来。陆危楼刚进了院子见到陆烟儿坐在公孙大娘身旁,心下宽慰,又见阿萨辛与米丽古丽、沈棠溪混战正紧,便笑道:“寒日,咱们好久不见,你可愈发不长进,跟少年晚辈至于大动干戈么?”

米丽古丽与沈棠溪见陆危楼与欧阳卫到来,便挥动手中武器护住身子,退至陆危楼身侧。阿萨辛也不追赶二人,听得公孙大娘琴声已歇,说道:“影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陆危楼哈哈大笑道:“影月已是旧日名号,如今你我同在中原,何必旧事重提?我乃明教教主陆危楼。”说着上前两步,伸出右掌。阿萨辛也笑道:“当年你我被驱逐之时,寒日之名也已随风而逝,阿萨辛见过陆教主。”说着也上前两步,伸出右掌与陆危楼右掌抵在一起。两人右掌在空中僵持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便各自撤掌后跃,陆危楼道:“十五年前碎叶一别,你我武功俱是浅陋之至。想不到十五年后,你终于身兼阴阳二气,佩服!佩服!”阿萨辛也笑道:“教陆兄见笑了。陆兄修习经书十五年,内力竟能达到如此境界,小弟实在甘拜下风。”

陆危楼道:“方才我正在相知山庄做客,听闻小女被人掳走,还道是遇上了夙仇暗算,慌忙赶来,不想竟出自你的手笔。早知是你所为,我又何必着急?”阿萨辛道:“小弟有急事相求,才出此下策,陆兄莫怪。”陆危楼笑道:“你找我有何要事?”阿萨辛扫了一眼院里诸人道:“事关琐罗亚斯德经,小弟不敢唐突开口。”

公孙大娘微微一笑,说道:“我为祭拜故友而来,乘兴而来,此时正该兴尽而归。”说着与几人轻声道别,飘然而去。欧阳卫见陆烟儿并无大碍,也欲告辞而去,陆危楼笑道:“我们故友相逢叙旧而已,欧阳庄主不必见外,正好在此做个见证。”

米丽古丽见妹妹还在地上坐着,便走上前去脱了陆烟儿鞋袜查看伤势,见陆烟儿只是左足脱臼,便长舒了一口气,替她接对骨位。还未站起身来,只听陆危楼道:“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阿萨辛迟疑片刻,说道:“当年小弟熟读琐罗亚斯德经之后,便将经书交与陆兄,如今想再借经书一观,不知陆兄能否成全?”

陆危楼笑道:“我道是何等大事,原来不过是小事一桩,这经书我正带在身上,你一并拿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交给阿萨辛。阿萨辛本以为取回经书必然要费尽周折,这才机关算尽,不惜各种手段,哪知竟这般顺利,他接过羊皮之后心中仍是放心不下,细细查看确定是原文,心中一喜,说道:“陆兄当真不再要这经书了?”陆危楼道:“当年全仗你出手,我才能盗得经书,如今经上的武学我已尽数记下,交还与你,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阿萨辛仍是不敢相信,却听陆危楼低声道:“如今暗星已至中原,他与我仇深似海,断然不肯放过我,你我份属同门,这经书放在你身上极为妥当。”阿萨辛听到“暗星”两个字,面部一颤,说道:“暗星长老...他,他也来中原了?”

陆危楼道:“不错,暗星如今功力已成,你我二人都不是他对手。”阿萨辛惊道:“如此说来,暗星已达明尊境界?”陆危楼道:“说来惭愧,几个月前我遭他暗算,险些命丧黄泉,我虽与他交过手,却只顾着逃命,他的武功进境如何并不清楚。”说着指了指沈棠溪道:“本来我已被他的爪牙探到行踪,多亏这位小兄弟搭救才逃过一劫。”阿萨辛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少年怎会琐罗亚斯德经上的内功,原来是救命之恩。”陆危楼奇道:“你说什么?他会琐罗亚斯德经上的内功?”

阿萨辛笑道:“你我早已脱教,便将这经书传与外人又有什么打紧?不过他练功方法似乎不对,若是再修炼下去,怕是要大难临头。”陆危楼脸色微变,上前伸手拿住沈棠溪手腕。又按了按沈棠溪后颈,沉声问道:“阿丽,这是你干的好事?”沈棠溪慌忙说道:“不关阿丽的事,是我趁着她练功偷学的。”陆危楼骂道:“放屁!你这傻小子连一套刀法都使不全,要是能偷学别人内功那还了得!”

阿萨辛以为陆危楼是在责怪米丽古丽教错了沈棠溪,说道:“陆兄不必生气,琐罗亚斯德经上记载的武功本来就繁复无比,我到现在还有疑惑未解,何况是小孩子?”欧阳卫在一旁也说道:“少年人练武不过是贪图新鲜,陆教主何必动怒,我这世侄应无大碍吧?”

陆危楼本是一脸怒气,听欧阳卫问起沈棠溪伤势,忽而转怒为笑,说道:“欧阳庄主不必担心,令侄天赋异禀,修习内功虽有些偏差,也不足为虑。”他又转头向阿萨辛说道:“经书我已交还与你,如今天色已晚,我父女盘桓藏剑山庄为客,若是晚归,恐对主人不敬,就此别过。”说着与几人施礼告别。

陆危楼背起陆烟儿,对米丽古丽说道:“你不声不响跑到杭州,今日就暂且随我们一起回藏剑山庄。”米丽古丽低头跟在陆危楼身后,沈棠溪眼见米丽古丽随陆危楼而去,心下不舍,却又畏惧陆危楼。欧阳远目送陆危楼一行远去,偷偷问沈棠溪道:“陆危楼教你了什么武功?有空你也教我几招如何?”

沈棠溪无精打采的回到相知山庄,却是柔肠百结,久不能寐。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头脑昏昏沉沉正欲睡去,忽听窗外有人小声道:“傻瓜,你出来一下。”这声音虽轻,却再熟悉不过,正是米丽古丽的声音,沈棠溪心中惊喜,来不及穿上鞋子便出了房门。米丽古丽正站在窗下,见沈棠溪赤脚出来,轻笑道:“这么着急干嘛?不穿衣服也不知羞。”沈棠溪这才察觉自己只穿着内衣,忙说道:“我这便回去穿衣服。”米丽古丽拉住他轻声嗔道:“你这傻瓜!”

此时已近三更时分,庄内传来阵阵鸡鸣声。沈棠溪昏暗之中端详了米丽古丽片刻,想起一事,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住这个房子?”米丽古丽指着不远处的柱子说道:“我不知道难道就不会问么?”沈棠溪只看到那柱子下面躺了一团人影,料想是相知山庄守夜的庄客,问米丽古丽道:“欧阳庄主待我甚好...”米丽古丽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拍晕了他,他明天一早便会醒转。”

沈棠溪还欲再问,米丽古丽轻声说道:“我以前教你的内功以后千万不要再练了。”沈棠溪点了点头,米丽古丽又道:“以后也不要再用。”沈棠溪又点了点头,米丽古丽见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佯怒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事情,你却不当一回事。”沈棠溪挠了挠头,道:“我想多看看你。”米丽古丽道:“看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沈棠溪想了一下,说道:“我就想一直看着你。”

米丽古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觉自己笑声太大,忙用手捂住了嘴,听着四周没有动静,松手说道:“我方才随义父回去,他不让我再跑出来,我便趁着他们都睡着了来找你。”沈棠溪道:“那你回去你义父会不会骂你?”米丽古丽笑道:“怎么会呢,我义父很疼我的。我把断情典私自教给了你,他也没有骂我。”沈棠溪奇道:“断情典是什么?”米丽古丽道:“就是我教给你的武功,这可是我们明教的镇教之宝,你可不许再教给别人。”

沈棠溪听米丽古丽说的郑重,又点了点头,米丽古丽叹了口气道:“傻瓜,我要走了。”沈棠溪道:“你这么晚出来,要是给你义父知道了肯定会骂你,快些回去吧。”米丽古丽道:“我义父不许我乱跑,可我又不想回长安,只好偷偷溜走,最好找一个没人去的地方先躲几天,待我义父找不着我了再出来。”

米丽古丽见沈棠溪一脸失望,柔声道:“你陪我一起溜走吧。”沈棠溪心下正求之不得,差点就张口答应,忽地又摇头道:“欧阳庄主待我很好,我要是偷偷走了,他会很担心。等我明日跟他说一下再陪你一起好不好?”米丽古丽道:“明日我义父发现,便走不掉啦。”沈棠溪道:“那你先走,待我和欧阳庄主说过之后便去找你。”米丽古丽顿足说道:“你真是个大傻瓜!”说完转身便走。

沈棠溪伸手拉住米丽古丽衣袖,问道:“阿丽...我明日去哪里找你?”米丽古丽回过头想了一下,拉过沈棠溪右手,往他手里放了一件物事,说道:“明日我在何处还是未知之数。这样吧,半月之后,我在扬州再来镇等你。”沈棠溪打开手掌,见手里多了一股青钗,不知何意,却见米丽古丽一脸顽皮道:“我听爹爹言道,中原有个规矩,男女离别之时,女子发钗分做两股,两人各执一股当做信物,待相聚之时再合二为一。今日我把这一股青钗留在你手里,你若是弄丢了,哼哼,那我以后可不认你啦。”沈棠溪忙将这一股青钗紧紧攥到手中,说道:“我便是丢了自己也不会丢了它。”米丽古丽道:“你也不许丢。”沈棠溪笑道:“我听你话,不会丢的。”

米丽古丽听庄里又传来阵阵鸡鸣,天色已近四更,便对沈棠溪说道:“天马上就要亮,我得走啦。”说着放下沈棠溪的手,沈棠溪道:“阿丽,我定会去找你的。”米丽古丽朝他妩媚一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转过身便跳上了屋檐。

沈棠溪顿时呆在原地,良久抚了抚自己脸颊,欲回屋睡觉,却见欧阳远从柱子后面钻了出来笑嘻嘻说道:“我说你大半夜怎么不睡觉,原来是在和姑娘幽会。”沈棠溪脸如火烧,问道:“你...你怎么也不睡?”欧阳远道:“你们两个幽会这么大的动静,我就在你的隔壁,又怎能错过这场好戏?”

沈棠溪一脸忸怩,不知该说什么好,欧阳远道:“你如今是得偿所愿了,看在方才阿丽姑娘万般柔情的份上,你可得帮小弟一个忙。”沈棠溪奇道:“你要我帮什么忙?”欧阳远道:“过几日你替我把陆烟儿约出来。”沈棠溪摆手道:“陆姑娘有伤在身,又一直在陆教主身边...“忽地醒悟过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沈棠溪第二日便急不可耐的去找欧阳卫辞行,他不善说谎,好在欧阳远已替他圆好了谎话,只说是久在杭州无聊,想去扬州转转,欧阳卫不疑有他,忙安排人给他准备行囊。过得两日第二场品剑如期开始,沈棠溪扬州之行已然启程。欧阳远这一个月来与沈棠溪形影不离,自沈棠溪别后,心中落寞在所难免,好在他生性开朗,第二场品剑开始,他又一脸春风的坐在品剑台下,第一场品剑李承恩败给了武镜,这场品剑便由李君延出场与武镜一决高下。

台上酣斗正紧,欧阳远的一番心思却并未放在台上两人身上。他见陆危楼独坐场下观战,不见陆烟儿陪在陆危楼身边,料想陆烟儿脚伤未愈,便偷偷跑回藏剑山庄。欧阳远是藏剑山庄的常客,庄丁又大都熟识,他打听了陆烟儿庄内的住处,兴冲冲的前去探望。不料陆烟儿听了他的声音便将他拒之门外,无论他如何说也不开门。欧阳远在陆烟儿门外守了一个时辰,正欲打道回府,却听脚步声传来,原来这日品剑已了,陆危楼已然回归住处。

欧阳远见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跟陆危楼打招呼,行礼道:“几日不见陆教主,依然清健如昔。”陆危楼一眼便认出了欧阳远,笑道:“欧阳少侠说笑了,咱们方才在品剑台下还见过一面。”亏得欧阳远脸皮甚厚,一脸无辜说道:“正要请教陆教主,不知今日品剑谁是胜者?”陆危楼道:“李君延不愧为灵善大师座下高足,武镜将军虽是神勇过人,却也甘拜下风。”

两人正在门外说着,陆烟儿在屋里打开了门,指着欧阳远说道:“你这无赖!在门外守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肯走么?”陆危楼愣了一下,笑道:“傻丫头,欧阳贤侄乃相知山庄少庄主,哪里是无赖?”接着向欧阳远说道:“小女无状,还请贤侄多多包涵。不知贤侄来此所为何事?”

欧阳远道:“前日里陆庄主携陆姑娘做客相知山庄,不料在下照顾不周,惹得陆姑娘受伤,心中甚是不安,今日特来赔罪。”陆危楼笑道:“贤侄这一番话实在太过见外,当日小女被阿萨辛掳走,若非欧阳庄主施救,小女又如何逃出生天?陆某该感谢相知山庄才是。”陆烟儿道:“当日是姐姐和沈大哥救我,关他们相知山庄什么事?”陆危楼斥道:“小女孩家休得胡说!那晚若非欧阳贤侄引路,我该如何找得到你?”陆危楼说着便邀欧阳远进屋去坐,陆烟儿待两人进了屋子,赌气不理二人,一跷一拐的进了内屋。欧阳远与陆危楼在屋里寒暄了几句,总觉话不投机,便起身告辞。

又过了三日,话说这日又是品剑之期,欧阳远陪着父亲来到藏剑山庄品剑台下,正遇陆危楼父女。此时品剑尚未开始,陆危楼携陆烟儿走到欧阳卫近前行了一礼道:“欧阳庄主别来无恙!”欧阳卫见陆烟儿跟在陆危楼身后,笑问道:“陆姑娘伤势如何?”陆危楼道:“多谢欧阳庄主挂怀,小女伤势已然无碍,今日正要向欧阳庄主致谢。”

欧阳卫道:“陆姑娘做客相知山庄,身遭无妄之灾,相知山庄护卫不周,陆教主不见怪已是万幸。”陆危楼道:“当日蒙欧阳庄主指点,受益匪浅,可惜被那阿萨辛搅局,今日还要烦请欧阳庄主再指点一二。”说着请欧阳卫坐下,他见陆烟儿与欧阳远都在身侧,便道:“欧阳贤侄,小女这几日一直闷在屋里养伤,难得今日春光明媚,你左右无事,便带着她散一散心如何?”

欧阳远正求之不得,陆烟儿极不情愿,却也不敢拂逆陆危楼,无可奈何之下随着欧阳远来到西湖东岸。此时惊蛰方过,柳丝吐翠,乳燕呢喃,阳光之下波光粼粼,微风抚处,依然阵阵寒意。欧阳远一路上与陆烟儿滔滔不绝,陆烟儿回话却甚少,欧阳远心下微感气馁,眼看着一只乌篷船离岸而去,喃喃说道:“沈兄弟此去扬州,不知如今身在何处。”陆烟儿听他提起沈棠溪,接着说道:“是啊,也不知他能否与我姐姐相见。”欧阳远转头见柳影摇曳之下,陆烟儿眉峰深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却说沈棠溪离了相知山庄前往扬州,一路打听花了十日来到扬州再来镇。这再来镇历史甚是久远,因紧邻保扬湖而建,镇子里水路纵横,小桥流水夹杂着吴侬细语,别有一番韵味。沈棠溪在镇里唯一的客店住下,便兴冲冲的出去找寻米丽古丽。但这镇子行人如织,水巷交错,米丽古丽只说在镇里等他,沈棠溪出门便分不清东西南北,全是凭着印象四处寻找,闲逛了几日眼看着与米丽古丽约定之日已过,又担心米丽古丽的安危,心中不由平添了几丝愁绪。

这日沈棠溪一大早的便出了客店,他这几日虽未曾找到米丽古丽,但对这小镇的路途算是熟了,信步而走,走过了一处廊桥,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正有两乞丐站在自己不远处。沈棠溪又向前走了十余丈,见这两人还在身后跟随,心下紧张,便疾步而走。他绕着镇子走了两圈,仍未将那两个乞丐甩掉,心中微微慌乱,心中正思量该如何应付,面前的河道行过一只小船,那船家停船朝沈棠溪叫道:“今日天色甚好,小兄弟是要游保扬湖的么?”

沈棠溪听这船家如此说,便毫不犹豫的跳上了船,说道:“我正要游保扬湖,烦劳大叔载我一程。”船家撑开了船,笑道:“一看公子就是外地人,这保扬湖自前朝炀帝建了运河之后,便是扬州一景,公子来扬州去保扬湖游上一游方才不虚此行。”

那船家行了半个多时辰,湖里船行渐多,沈棠溪见四周船上多是年轻人,其中一些人一身文人打扮,便道:“这保扬湖果然出名,引来如此多的人。”船家笑道:“保扬湖虽是出名,不过这些人却不是为保扬湖而来。”沈棠溪问道:“那是为何事而来?”船家朝他笑道:“保扬湖对岸有一忆盈楼,那里仙女如云,又能歌善舞,这些人便是要到忆盈楼去看仙女的。”沈棠溪奇道:“仙女?这世上果真有仙女么?”

船家笑道:“若是真有仙女,那忆盈楼便是人间仙境。”沈棠溪想起在藏剑山庄曾听叶孟秋介绍公孙大娘是忆盈楼的掌门,公孙大娘助他与米丽古丽打退阿萨辛,是以沈棠溪虽不信这船家的话,却也不去辩驳,只是问道:“大叔,这忆盈楼比保扬湖还要出名么?”船家道:“这个自然,若非有忆盈楼在此,保扬湖又哪里会有这么多游人?不过听说那里的仙女眼界甚高,寻常的粗人却是不见,公子既来到保扬湖,何不去忆盈楼?”

沈棠溪慌忙摇手推辞,船家哂笑道:“看你这年轻人也是风流人,脸皮却是忒薄。”沈棠溪惟恐他将自己带到忆盈楼,便催促船家返航。沈棠溪待船靠了岸,四下打量周遭,并未曾再见那两个乞丐,便付了船钱下岸,他见日头升至头顶,欲回店休息,刚走过一处廊桥,便听头顶有人说道:“傻瓜,你这样没头脑的乱转,怎么能找到我?”

沈棠溪听这声音正是米丽古丽,心中一荡,向上看去,见米丽古丽正坐在廊桥顶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沈棠溪心花怒放,欲跳上廊桥,无奈不会跳跃之法,米丽古丽抿嘴一笑,解下了束腰的绸带,垂到沈棠溪面前,说道:“我拉你上来。”沈棠溪伸手握紧绸带,米丽古丽运起内力一拉,沈棠溪只觉轻飘飘的便飞了起来,稳稳当当的落到了米丽古丽身边。

此时桥上行人众多,见沈棠溪飞到廊桥顶上,皆尽惊呼。沈棠溪不理桥下行人惊羡眼光,兴高采烈道:“阿丽,你是不是早就在这里等我了?”米丽古丽道:“你一大早的跑去坐船,是去忆盈楼快活么?”

沈棠溪慌忙摇头道:“我只是坐船在这湖里转了一圈,决没有去忆盈楼的想法,若是骗了你,教我...教我不得好死!“米丽古丽歪着头看着沈棠溪笑道:“我就提了一下忆盈楼,你这么着急干嘛,你若是死了我可舍不得。”沈棠溪道:“我怕...怕你不理我。”米丽古丽扬了一下手中的一股青钗道:“我送你的东西带来了么?若是没有带在身上,那我便真的不理你了。”

沈棠溪取出怀里的一股青钗递与米丽古丽,米丽古丽将两股青钗拼在一起,端详了一阵,笑道:“算你过关啦。”说着又将那一股青钗还回沈棠溪手里。沈棠溪接过青钗道:“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米丽古丽笑道:“好啊,不过以后日子长着呢,你要拿什么养我?”沈棠溪道:“我天天打野兽给你烤肉吃。”米丽古丽“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咱们若是一起活到六十岁,那普天下的野兽可要遭殃啦。”沈棠溪一本正经道:“我领着你打遍天下的野兽。”

米丽古丽偎在沈棠溪怀里道:“咱们先在这里躲上几日,待我义父回了长安,咱们就一起去浪荡江湖。”沈棠溪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玉莲蓬说道:“欧阳大哥说普天下男子都要送心上人定情信物,这莲心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便送与你。”米丽古丽接过玉莲蓬,见那上面“如君相知,似此莲心”八个字,心中甚是欢喜,问沈棠溪道:“这是你父母刻上去的么?”沈棠溪点了点头道:“我爹爹是相知山庄的人,当年便是他刻了这些字送与我娘。”米丽古丽问道:“那你爹娘如今在何处?”沈棠溪道:“欧阳伯伯说他找了许多年也未曾找到,想来他们已不在人世了。”

米丽古丽见沈棠溪神色黯然,心下歉疚,柔声道:“咱们两个俱是没有父母的苦命人,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便不再孤苦伶仃了。”沈棠溪自从在稻香村住下之后,村民待他甚厚,兼之刘大海与他情同手足,是以沈棠溪自小便是孤儿,但也算不上“孤苦伶仃”。他听米丽古丽说起身世,问道:“陆教主不是对你很好么?”

米丽古丽看着远处水面,幽幽说道:“义父养育我十几年,自然对我很好,但他一心想称霸武林,以前总逼着我当明教圣女,如今又要让我练断情典的武功,我却真心不喜欢。”沈棠溪道:“若是我们一起住在稻香村,你喜欢么?”米丽古丽笑道:“你们汉人常讲夫倡妇随,我跟你在一起,自然是你走到哪里,我随你去哪里。”

沈棠溪听米丽古丽如此说,心下甚是欢喜,哪知头向后一仰,身子却失了控制,从廊桥顶上骨碌下去,一头栽进了河水里。米丽古丽慌忙跳下去施救,还好河面甚窄,沈棠溪在河里喝了几口水,便被过往船只救上岸去。四周行人见有人落水,纷纷围在周围看热闹。

米丽古丽见沈棠溪虽是全身湿透,却并无大碍,扶起沈棠溪责怪道:“傻瓜,你这个样子以后如何养我。”说着不理众人指点取笑,分开人群与沈棠溪一起返回客店。待沈棠溪在客店换了衣服,米丽古丽笑道:“我听说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报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快快从实招来。”沈棠溪道:“我心中只记挂着你,哪会去做别的事情。”米丽古丽佯怒道:“哼,我却不信,反正来日方长,我可得好好盘问。”

两人自稻香村一别,中间虽有小聚,却一直不得其便,直至此时,方才安心坐下互诉衷肠,两人在房里呢喃倾诉,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两人都觉腹中空空,便欲出去寻些吃食,米丽古丽推开房门,见一乞丐正偷偷地往这里张望,心下一凛,却装着未曾看到,一边笑道:“傻瓜,保扬湖夜景甚好,咱们吃过饭便去同游如何?”一边关上门悄声对沈棠溪说道:“傻瓜,咱们被人盯上了。”

沈棠溪将门开了一个小缝,顺着米丽古丽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乞丐正是白天跟在自己身后的乞丐之一,便小声说道:“这个人早上便跟了我好久,不过早上是两个人。”米丽古丽奇道:“他们跟着你做什么?”见沈棠溪也是一脸茫然,便说道:“咱们这就出门,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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