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泛黄的日历,却又要被束之高阁了。再过两日便又是下一个年份。
天楚七百一十五年,也渐渐的快要终结。各大世家虽然早早的就嗅到了,那若有若无皇朝将朽的味道,虽然各自都在着手准备,可却也没有人愿意做那出头之鸟。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已经在这些世家门阀当中沉浸了千年之久。
每一个家主在教导门中子弟的时候都高喊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在子弟要步入这个江湖的时候,正准备成就那一番霸业,却碰了个头破血流。归来之后,那长辈们便又告诉了另外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各大世家,明哲保身,偶尔还玩上那么一曲反间计,外加苦肉计。如若这要是在我中原大陆之上,后世之人便要高呼一声鬼谷有传人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连乡下的贩夫走卒都一清二楚,更别说这些世家之主了。
张氏皇朝的都城就在紧挨着孟州和奉州,都城倒是不大只有那不到六郡之地,远远比不上各大世家或独领一洲,或称霸三州的规模。但话又说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天下都是张家的,又何必在乎都城的大小呢。
不得不佩服张氏先祖所传来的制衡之术,七大世家在这七百余年里竟然未能有一家进犯,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到底还能够继续多久,倒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或许那整日执丹青作画的张天候应该是心里明白吧。
“皇上,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八了,各大世家今日也要来了,是否今天就暂歇作画,陪那些刁蛮的是家之主,虚以为蛇一番。”一个鹤发的太监尖声尖气在在张天候耳边说道,看来这太监应该是受过不少家主们的嚣张气焰了。
“作画乃上求天人之艺术,怎可有一日的荒废,今日作画就改放于朝堂之上吧。看那些家主怎么说?”臣遵旨。
张氏执掌天下,用的却还是过去的朝堂。多年来岁几经翻新,但也透露出腐朽的味道。再加上前朝那就有一千余年了。屋瓦上的螭吻(注一)也不负当年的神骏,有的甚至是掉了半边身子。殿前标榜着张氏一族功德的石碑倒是依旧闪亮,背负着石碑的霸下神兽也是威风凛凛,那石碑之上,还刻写着当年陪着张家先祖打天下的八大世家家主,只不过世事多变幻,曾经的八大世家,现在却仅剩七家,怨不得旁人。
抬步,迈上九次九节台阶,便可将着朝阳殿一览无余。大殿中鲜红色的毛毯,早就沾染了不知多少的尘灰,二十一年无朝会,只是在这世家之主来的时候才能动用一次而已。年久失修的木门,伴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在述说这古老的王朝即将落幕。偶尔有几只鸽子飞过,咕咕的声音,更像是末日的奏章。
透过木门,一眼就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金銮宝座,再往下看那就是左四右三的上等檀木座椅了。想来便是那起大家主的座位了,看来这张氏一脉最后还秉承着最初的气息,不可不说是一件幸事。君臣之道,向来是难以捉摸,不过这样的一条规矩,到了最后各大世家也不会为了这区区六郡之地,将张氏一脉赶尽杀绝,不得不说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吕兄,一年不见了,风采更胜往昔啊。”一个满面笑容的老者,缓步走向那霸下神兽,和一个紫衣老者在打着招呼。
“杨老哥,你今年来的可是晚了啊。”那身着紫衣的老者也笑着说。
看来这二位就是杨武清和吕家家主吕之崖了。
“恩?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见漠北那三家呢,泊州的钟离秀才也还没到?”
“呵呵,他们早就进去了,我也是为了在这等你,才没进去的。”
二位老者相携而入。
“皇上到!”那尖尖的嗓子又响了起来,不用想也是那个老太监的声音。
看这张天候,面如冠玉,偶有几根胡须到不失为另外的一种点缀。手持一根狼毫墨笔,背后跟着三五个小太监,手持着宣纸和砚台,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最后的两个小太监还抬着一张大桌子,就那么放在了两侧的椅子中间。
各大世家家主们,倒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年这皇上要玩个什么名堂。
“各位家主就别站着了,往常都是我坐着你们站着,今天换个规矩,我站着你们坐着如何?李公公研磨吧!”张天候不愧为一代帝王,狼毫笔挥手之势,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看来这身龙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穿的上的。
“皇上,您这不是折煞我们吗?莫非皇上今日要提御笔作画?”一个约有五十岁的老者,表现的有些惶恐。手中的鹅毛羽扇也微微有些颤抖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位世家家主,更像是一个军师。
“钟离叔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皇上酷爱丹青知道,小女子早就旅游耳闻,如今能得见天颜,更可以看到皇上亲笔作画,实乃是天大的福气,再要推辞就却之不恭了。”大厅之中唯有一位女子,确是刚刚上任不久的拓跋家执牛耳者,拓跋青红了。
“拓跋侄女所言不差,当初我与你父谈经论道时,便惺惺相惜。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小,想来现在应该是不记得了吧?”张天候笑着说道。“还请各位入座吧。”
在看这厅内,李公公已经将墨磨好,一丝丝的墨香在整个朝阳殿中徘徊不散。看来也必是那东海之下的沉香墨。一张大大的宣纸早就已经铺好,四面的玉镇也显现出卓尔不凡的气息。第一等的笔墨纸砚,在加上第一等的人物……
张天候却在之前默默的注视的几分钟,才堪堪落笔。一划下去,顿时间一块墨汁荡漾开来,随后笔锋几个转折,众人还没能够看清楚,便有一条大河从九天之上直奔而下,在寥寥几笔,两岸青山夺目而来。这一番气势之下,到是让众位世家之主心中一凛,看来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这一条大江还有青山却也仅仅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版面,随后的江河蜿蜒流淌,分化成七条支流,隐隐间一副国家地理图便就跃然纸上。在看檀木椅子上的七位,一个个摒住呼吸,面有忧色。有两人甚至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冷汗簌簌而下。再往后看,七条支流却也没有在接笔,而是转到了宣纸的下方,一个停泊的渡口,看这渡口之上的缆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渡口边的支撑小桥的木桩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张天候仰慕沉思,似乎哀叹了一声。转而狼毫笔再次铺陈于墨纸之上。一条小舟停泊于渡口之上,却被荒凉的蒲草挡住了半个船身,似动而非动。天空当中也似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飘荡着,有些迷惘的样子。
画毕,张天候扫视了在座的七人,问道:不知几位,感觉这画上还缺些什么?
“只有画,无诗作,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那曾在定远楼中侃侃而谈的刘湾,此时上前一步说到。
“刘世侄所言不错,不知可否为我这幅画在添些颜色?”
“臣不敢越俎代庖,还请皇上最后为其完笔,也好让着秉承天下之大作,扶摇直上,不埋没于沉珂之中。”
“也好!”
张天候,狼毫笔再次沾满了墨汁。抬笔写道:
“春潮夜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空舟自横,我渡何人,何人渡我?”
“今日一聚,我已知各位家主的心意,不知道我这幅画还是否入得了各位的法眼?如果可以,那寡人就不多陪了!”
“恭送皇上!”七人单膝跪地,再抬头时那张天候只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一派出尘的气息,比那杨武德刚从山上下来时,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