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楚历七百一十五年,大年三十。
人间寺。
过了今日便是那下一年了,虽说佛门讲究断却凡尘,荣登西方极乐。可是,在这地大物博的天楚大地也不知道是被同化了,还是怎么样。就连这清净的佛家寺院也有些喧闹。佛家讲究因果,笃信轮回之说。佛说众生皆有佛性,都有着那颗菩提心。可是真正可以去往那西天极乐世界的,寥寥几人而已。佛家讲究要普度众生,不杀生,不犯贪嗔痴的戒律。可是,看那高高在上的护教法王和金身罗汉,各个莫不是凶神恶煞之态,只让那些俗人见过了便要心中先要觉得自己矮上三分。佛家要求弟子要六根清净,不问世事,可是这世间的人却不论大小是非,都在那菩萨面前磕头许愿。有的是祈求得子,有的则是想要那万贯金银,还有的是诅咒某一个仇家或对手不得好死。那高台之上的大肚弥勒佛,哈哈一笑,似乎所有的事情只要在那虔诚祈祷的一念之间便能成真,也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佛看来都不过是那过眼的云烟。其实,这些事情又何必去求佛,佛早就给我们芸芸众生指出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剃度出家,就在也没有这些期盼了。
不知当日人间寺的选址,怎么就选在了孟州之地。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身在杨家的属地,也不怕有朝一日被那大军席卷而上,从而断了千年的传承。
嵩山在天楚这些大州之上并不算是一座名山,却也是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自从人间寺落户嵩山以来,这原本不高的山峰,顿时间蒙上了一丝仙气,香火鼎盛。曾有明眼人说曾经看到那香火点燃之后,烟气聚空中而不散,形成一幅菩萨的模样,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有些六根未断的人间寺僧人的自我标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身处于嵩山脚下,甚至于孟州,甚至于其它大州的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
本来,这年三十的时光,是要众人守岁的时光。可是看着人间寺的山脚下,却已经拍了好长的一段队伍,大家都是要赶着,在那明年的第一天上一柱头香,祈求着虚无缥缈的佛,来眷顾自身。
人间寺的念佛堂前,两侧的红柱之上两条龙蜿蜒而上。
堂中的僧众,正在整齐的诵着经书。有身穿黄色袍子的老僧,也有穿着灰色袍子的小沙弥,还有那穿着袈裟的方丈,尺松大师。
暮鼓的声音渐渐响起,这些僧众也停止了今日的必修课。默默的朝着心中的佛拜了三拜,然后起身。那身穿袈裟的老者,仿佛是没有听到这暮鼓的声音,依旧是坐在首位的蒲团之上,一脸的崇敬肃然。直到众僧都已经渐次走光,尺松大师才慢慢的直起身子,却也不见去饭堂。而是顺着堂前的青石板路,一路向下走着,远远处一座不是很大的殿堂矗立在那里。似乎一阵风来就能够将其吹走,而又像是纵然风暴加身,我自岿然不动。
房顶上刻着莲花,这已经可以算作是佛教的一个标志了。任谁都不能泯灭。那莲花,在风的吹拂之下,似乎也有了生命,沾染了太多的佛气,已经不再是那青石所雕刻出来的死物了。尺松大师,行到正门处。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口中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若说心诚就定然会被心中所期盼的佛听到。只观尺松大师这个样子,心诚与否自不必有什么言论。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尺松大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乎也正应了曾经的一位佛家先贤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尺松大师,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却未曾进去。也不只是佛门禁法,还是心中有愧,不敢独自面对那供奉的菩萨。正门处的排便之上书写着六个大字“地藏王菩萨殿”,两侧各有四字,算不上是一副对联,却字字直指本心,向往着那大宏愿,大气魄。
左侧“地狱不空”。
右侧“誓不成佛”。
“原木,你来了啊?”
“是,师父,不知您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你师兄下山已经三月有余了,也曾传回了一些消息,不知你对此怎么看?”
“师父发大宏愿,为普度天下苍生,后世必传师父千古清名。”
“原木,你入我佛门已经有七年了,怎么还改不了着嗔痴的毛病?我问你是对于你师兄所传回来的消息有何看法?”
“师兄,下山三月,实乃是无所建树。单单是一个吕家都未能掌控在手,又怎么能谈它日争夺着整个天下?而且师兄又善于找些托词,说什么张天候雄才大略,只是不表于人前,这不是敷衍推脱又是什么呢?”原木一脸的不情愿之色,再次表露无疑。
却说,在当日本有两个人选首先下山,便是原辰和原木了。原辰就是吕家奉岐,而原木便是正在和尺松大师答话的这位了。本来,当初让原辰先下山围着整个天下大势做些铺垫,原木心中就有着老大的不情愿,而且在寺中年轻一辈的弟子们也已他们二人为尊,说起来倒是不相上下。怎奈那原辰有一个执掌着吕家的老爹,而原木只是一介平民子弟,便只能在这山上苦等,盼望着师父能够早一日想通,原辰百无一用的道理,然后让自己下山,为这佛门的千秋万载的基业做些铺垫。
“哦?原来,你是这么看的吗?”
“师父,莫非不是这样吗?师兄三月前下山,所谓的天下大势师兄倒是还真没有传回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是听说其去了一次徐家,但是无功而返。之后,在吕家当中浑浑噩噩,不敢和自己的父兄争权,如此人物怎能在它日引领我佛门大势。更何况,我们人间寺在嵩山之上,孟州之地。传言,那天师弟子便是杨家之人,虽然我们现在香火鼎盛,可是若有一日杨家大军进犯,光凭我们人间寺的八百位武僧,那是远远不够的,这时候不寻求退路,将来难免是功亏一篑,断了根基,在想重建已是难上加难。师兄的吕家之地,向来有名山大川,也未曾想给我们留下一块地方,是否是师兄这趟红尘之行,已经是乱了心性,忘了自身为何要下山了?”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尺松脸上隐隐有不悦之色,如此精于权谋的弟子,对于佛门来说不知是否是一件幸事。在这乱世当中,原木此人到底会将整个佛门带向何方。虽说原辰有些木讷,但是其秉性刚直,进退有据,虽不至于让佛门昌盛到可以把道门打压的无丝毫生存之地,但是最坏的情况也可以保证在这天楚大地上佛门依旧可以长存。尺松大师的心中着实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不知佛门的未来到底要何去何从?
“师父,弟子认为,师父应在派遣一些弟子下山。寻找那和道门毫无瓜葛的地方,大建人间寺分寺,以便于将香火传遍整个天楚。况且天下也正要处于兵荒马乱,我佛门普度众生,岂不是可以广聚民心,到那时我们在登高一呼,必定是云集而景从,师傅以为如何?”
“既然原木你有如此之见地,那为师便命你于明日下山,需要带些什么,挑选那些弟子都由你去决定吧。”
“是,弟子领命,阿弥陀佛!”
天楚历,七百一十六年,正月初一。
原木和尚率十八武僧,三十六沙弥,八百一十卷经文,五百两白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