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一阵狂风过后,天便黑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众人纷纷告辞,已经预感到必定有一场大雨。
杨太太托英国公夫人的名义才请了永和班的人来唱戏,旦角才刚刚上场,她们还未一饱耳福,怎舍得走?
也不知谁点的戏竟然唱的是《包公案》而且还特意唱了狸猫换太子的那一段。
李芸娘正坐在她旁边。
但张氏也坐着没动,她如今认定是杨太太精心布了这个局,她不问清楚怎么舍得走?
“姨母,最近府里有很多闲言碎语,说我是母亲抱养的,你听说了吗?”李芸娘单刀直入地问她。
姚家的一切都源自李府,她怎么为傻到不知死活的去触怒李府最为得宠的李芸娘?
“你这孩子啊!你母亲虽说严厉些,也都是为了你好,千万不能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使得你母女生分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才正该得意呢。”张氏柔声劝慰了李芸娘一刻。心中却思索着碧荷为什么要选择这出戏。
李芸娘的生母是韩氏,这已经是从所周知的密秘,碧荷这般做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她就不怕得罪了英国公府的小姐?
一时之间,李氏免不了想了很多,似乎从一进杨家的园子,李芸娘的贴身大丫头珍珠就跟着她,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虽有些怀疑,但张氏已经认定了碧荷肯定听从张海棠的暗示给李芸娘透露了什么。
想到那天夜晚她自己做过的事,她先心虚了起来,“你是府上的大小姐,夫人和国公爷都看重你,宫里娘娘也关心你,别人哪不妒忌呢?”
李芸娘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是听了进去了,也不知是没听明白。张氏无心思在这上面,好不容易看到了杨太太,她悄悄地站了起来,装做要去官房的样子,站起了身,快步追了上去。
却了现李芸娘已经先她一步追上了杨太太,张氏不由躲在忍冬架子后,支起了耳朵。
张芸娘在问:“杨太太这出狸猫换太子怕是特意唱给我看的吧?”
杨太太狡狡黠一笑,“这是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了吧?大娘子何必为了心中疑虑故意推邢夫人下水,万一刑夫人出了点差错,坤哥儿可就糟了。大娘子纵使心里有气也不该在今日挑事。”
李芸娘却一脸无辜样,“邢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那么儿狠的心,在杨进士大喜之日想着把人给淹死。再怎么我还记得碧荷姨小时候抱过我。”
张氏暗道:原来是代她受过了!是了,那小丫头不敢指认她,就栽赃在我身上了,真是倒霉透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能想得到像孩童一样天真的李芸娘会有着蝎蛇一样的心肠呢。
“韩姨娘生我那日,据说姚家的文氏也在生产,我找了当时接生的姨娘,她支支唔唔,把我的生辰一会记得是七月,一会又是十月。碧荷姨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人,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呢?”
“妾身年纪大了,大娘子是夏天出来的,您生下来,韩姨娘就病倒了,只好慢慢调理了一年,才渐渐地好了。”
“我过周岁抓的什么周?”此时的李芸娘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对这一切十分好奇。”
杨太太陷入了思索:“您那时已经会走了,亲自过去掐发七里香……”
李芸娘却打断了杨太太的话,指着地丛开的正艳的花儿道:“七里香?是这种吗?“
杨太太不由心虚地道:“是”。
“可十月分明没有七里香开。可见你在撒谎!”李芸娘说着从头上拨下一根籫子,在碧荷身上乱戳。
碧荷痛得眼泪都流出了,硬是一个字不说。只赔礼道歉,说自己不让该唱《包公案》。
“我是韩姨娘生的消息不是碧荷姨放出去的吗?你个死老虔婆又给我装什么糊涂?
隐忍如张氏也不得不承认,杨太太已经跟李芸娘撕破了脸,再藏着掖着也讨不到半分好处。既然杨太太敢放出李芸娘非韩氏所生的流言,那就有后手在,真不知道杨太太在怕什么!
“杨坤中了进士……”
李芸娘靠近杨太太,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杨太太脸色大变。终于失声尖叫了起来:“根本没有的事,希望大娘子不要扑风捉影。”
李芸娘娇笑起来,“是不是捕风捉影,问问杨进士就明白了。若是我忘了,无意把这件事透露给了皇上……后果,你该知道。”
儿子的前程果然是杨太太的软肋,只见她瞬间惊得脸色苍白。
忽然,又一贵妇人向那边走了过去。
李芸娘冷哼地一声,说出句“滚”,杨太太才如蒙大赦,急急地迎上前同那贵夫人寒暄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张氏不敢再逗留,忙避过杨太太,欲转回去,可扭过头又发现后面有人,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下副笑脸,同杨太太打了招呼。
“姨母来得正好,我的马画坏了,等下共乘一辆车回去。
她李芸娘的马画坏了?杨家只怕怎么也要均出一辆车出来,张氏忍住心里的疑惑,强装出一副笑脸说了句“好。”心中却在暗自后悔没有早些走。
大雨如瓢泼的一样,倾盆而下,不上会儿,地上积满了混浊的雨水。
张氏暗自思忖着自己和李芸娘在戏台下的对话,似乎也没有哪一句不妥。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安。
回过神来只见李芸娘正盯站她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
不由下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这下看她顿时心里面一紧。夏衫又薄,经雨水一淋,里面的一切隐隐可见。可李芸娘毕竟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娘子,料也注意不到这上头来,她这么安慰自己。强笑着与李芸娘一起上了官房,又一同上了姚家的马车。
杨太太见她们要走,苦苦挽留,但张氏担心着邢夫人醒了之后的赔礼道歉。
“听闻那邢夫人十苛刻,看谁都不顺眼。”李芸娘小声说道,副很为她着想的样子。
经她这一说,张氏是非走不可了。
路上积水越来越深,到处可见无聊的赖皮,挽着裤腿,拿着竹篓抓鱼。
不知是哪个好事的,拿着块红绸对着驴子绕了绕。驴子突然受惊,发疯似地在街上跑了起来。
张氏手心后背出了身汗,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使劲地朝车夫吼道:“你这蠢货,快停车。”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车轮陷进了官道旁边排水的壕沟里。
她突然看见李芸娘不怀好意地对着她笑了笑,正想开口,只听一句“姨娘抓紧!”
李芸娘抬起纤细的手指,指甲紧紧地嵌进她的紧抓着轩辕的肉里,痛得她不由松了手。
壕沟里的水又腐又狊,难闻得让她屏住了呼吸。
“有人落水了!”跟着的丫头不惊呼。
“有人落水了!”围观着的闲人惊呼。
“快,抓住了!”
有人递过来一只手,张氏满身狼狈的爬上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