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回少爷,那人走了半晌了,而且那人……就是个樵夫而已”
“用你多嘴!我会不知道那人是樵夫,少爷我不过是为了缓和下气氛!”
……
山林矮丛中,蹲着三人,那三人衣衫尽湿,发辫缠成一盘,圆盘上插满一圈圈樟树叶,此刻正猫腰缩在树木丛之间。
那般摸样,真好似与身后的樟树融为一体,若不是三人说话出声,端是不会发现有人在此。
这三人自是张来生三人。
三人从郑家出来后,张来生原打算回去请示祖奶奶,再作打算。这蛇头山张来生虽是有耳闻,却不知是否与他所知一般。
然而张来生才一开口,便被阿让阻止下来,并道,蛇头山只他三人,足以去得!
所以现下三人才会在这蛇头山的山外山中。
“呵!这便是你们说的小菜一碟!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可你们连这山外山,都没带我走出去”,张来生摘掉头顶的草环,“噔”地站起身来,生气道。
阿成脸如僵尸,全不理睬。
却是阿让面带笑容,解释道:“少爷,这附近,樵夫砍柴、猎户狩猎,皆是要过此路,我们要去那内山,自是得穿过这门户。”
说着,阿让抬手扒开面前的灌木树丛,指向前方,继续道:“而且,你瞧,这不就出了吗!”。
灌木丛开出一个空隙,光线顺着空隙射进来,张来生逆着光看去,果然前面便是另一个山脚。
“走走走!快些!快些!”,眼见前方便是更近一步,张来生顿时来了精神,忙动身道。
再行数十步,高丛已变矮木,却是依稀可见多个山顶的寨门寨旗。
“这么多山头,怎么知道哪座是那劳什子蛇头山!”,张来生见这群山一眼望不到头,方才昂起的斗志,瞬间萎靡,不禁道。
阿成自不言语,只阿让道:“内山总共连峰一十二座,自东数至六,西数至七便是巳支,为蛇头山”。
张来生向那第六座峰头望去,山型果有几分蛇之形状,心道:确是不负蛇之名,只是不知那“头”字又是为何。
略作揣测,脚下动了起来。
蛇头山山势骇人,山路崎岖,雨后尤甚泥泞,飞禽走兽不时窜出,三人行进脚步,愈来愈慢。
又过多时,深处草木林中的三人,竟已望不见山顶。
“不行了……不走了!不走了!疼死我了!”,张来生揉了揉被针叶扎伤的脸颊,坐地上道。
“那便再歇一歇”,阿让驻足,转而又做为难表情,道:“只是多耽搁一分,小莲便多一分危险”。
张来生想到确实如此,不禁烦躁:“哎……好好好,走!走!”。
阿让一笑,拉起张来生,继续行进。
但阿成却久未移动,忽然朝张来生二人道:“少爷,我有一事!”。
闻声顿住,张来生转身问道:“何事?”。
“蛇头山人多势众,我们该知会族长一声!”,阿成回道。
“祖奶奶不是早便知道此事,何来再知会一说?”,张来生不解道。
阿成眉脚向下,似是沉思道:“族长只当是郑家掳人,有我二人,足以应付,却不知是蛇头山所为,所以,所以……”。
一向冷脸示人的阿成竟也会语顿,张来生心底暗自揣测,便又道:“那你为何早不说来?”。
阿成未答,忽将目光转向阿让。
阿让亦是满脸生疑,心道这些事怎地我却不知,径直将目光回望向阿成。阿成仍直直地盯着他,好似有话不便说。
苦思半晌,阿让突似大悟,看向张来生道:“没错没错,确实该去知会族长一声,早不说,是我二人忘记了,该死,该死!”。
张来生将信将疑,看二人一唱一和似地,说的有模有样。便只嘟哝声“反复无常”,就不再追问,问道:“那现在怎地?谁去通知祖奶奶?”。
阿让上前一步,刚好拦住阿成,先答道:“既然是阿成想起来的,自然是他去,你我二人,便继续救人”。
“那便如此,走吧!”,张来生也皱起眉头,似是有所明悟,转身继续行去。
阿让忙追上,嘴中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用不着援手,我二人就将小莲救出来了,再说了,有我阿让在,何事不成,是吧?少爷?哎哎?……少爷,等等我……”,边说边抬手示意阿成速离去。
行程顺畅,一路无话。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次望见山寨,只是这次,比在山下时,瞧得更加清楚。
张来生被阿让拉到一旁躲住,露头观望。
整个山寨远处看,呈椭圆形,真似蛇头一般。只是大寨尚远,还听不到半点人的声响。
眼前岗哨只有两人。
阿让稍事观察,道了声:“在这里等我”,便潜了出去。
张来生应了声,目光瞧向那岗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闭目凝神,张来生就瞧见,阿让身子“嗖”一声蹿出来,两名岗哨还未回神,一名就已倒在阿让的掌刃之下。
看得心惊,张来生不禁惊呼出声:“好快!”。
声音刚落,另一名岗哨也已晕倒在地。
阿让一套动作似行云流水,悄无声息,不忘回头朝张来生说道:“走”。
闻声张来生忙起身跟上。
又行几步,阿让猛地顿住,张来生反应不及,脚步仍未止,阿让突伸出右手拦下他。
张来生身体被阻,便问道:“怎么不走了?”。
“有古怪”,阿让弯身蹲下,抓起一把腐土,拿到鼻尖嗅了嗅,道:“从这开始,土质就变了,雾气也变多了”。
张来生闻声去瞧,瞧不出有何门道,便问:“什么意思?”。
阿让不作声,在地上胡乱摸了一通,拾起一石子,顺手往前一扔。
忽地,“嗖嗖”声响起,数不清的箭矢从两旁树林中射出。
只一会,面前两侧那树木灌丛上,就扎满了利箭。
“果然有机关”,阿让一笑道。
心底不由得再惊,张来生惊恐道:“这要是射在人身上,还不成了刺猬”。
雾气夹杂着瘴气,越至山顶,越是浓郁。
上山已多时,二人总算抵达山头最顶端,到得寨门之外。
“早听说蛇头山‘一哨一机关’,果然是不简单”,阿让对张来生道。
张来生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多亏有你在,要是我一人前来,准去见阎王了!”。
二人蹲在丛下向里望。
山寨占地极广,似山外小村庄一般。
寨门倒是立地巍峨,赫然立在中央,将周围那柴房、草房全比了下去。那门上还贴有两张大红喜字,和寨内声响遥相呼应,倒是喜乐非凡。
阿让莫名一笑:“呵,里面还真是热闹!”。
“现在门前岗哨还剩两名,一会儿我先去将他们料理掉,然后我们换上他们俩的衣服,等人来换岗,到时在伺机救……”,阿让琢磨一番,详细道。
张来生心思紊乱,全然未听进去。方才看出寨中在办喜事,他便料想,定是与小莲有关。
此番再一细细思考,越发觉得骇人。
脑海里渐渐浮现虬髯黑须大汉的模样,又想到,那大汉多半还会与小莲一起入洞房。
心底更是阵阵发凉,此时已是再也忍不住,道了声:“来不及了,我们冲进去吧!”。
说完便率先一人冲了出去。
“我这便出发去了,希望那两个岗哨衣服合身一些……”,阿让还自顾的说,突然看到张来生独自窜了出去,不禁大惊失色。
“少爷!”
阿让喊了声,急地忙速踱快步,跑到张来生前面。
此时岗哨也已发现张来生二人,一岗哨手持长棍窜出,欲将二人正法。
阿让岂会让他得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之打晕在地。
另一名岗哨再冲来,也被横身放倒。
趁着阿让与敌人交手的空档,张来生已赶到近前,先他一步,“噔”地冲到大门口,一把将大门推开,径直朝里狂奔。
一路横冲直撞,皆是酒醉大汉,尽是边流口水边骂。
“没……没,没长眼睛啊!敢……撞老子!”
“妈……妈,妈的,又他娘的不是你成亲,你猴急个什么劲儿!”
“你,你……你这是给三当家的,冲……冲,冲喜啊你!”
……
张来生飞奔似地穿过人群,大堂内的声音犹在耳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眼见阻拦不及,张来生忙高喝出声:“慢——着——!”
堂内众人纷纷扭头向外,堂外众人也向里望,纷纷寻找这阻拦之人。
一时间人群骚乱。
“谁这么大胆子!”
“给三当家的捣乱!”
“不想活了吧!”
……
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目光寻来,张来生瞬间成了焦点。
张来生耸拉脑袋,尴尬直笑,还继续往里走:“让一让,让一让哈!”。
众人让出一条路。
众人愣神的功夫,阿让也已追赶上来。紧贴着张来生,护住他周身。
张来生疾步到大堂,稍稍站定,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到了正地!”
略作思考,张来生又深吸两下,朗声说道:“这亲……今日恐怕是……结不了!”。
张来生话说完,新娘子突地把披头掀开,咬着嘴唇,朝张来生道:“少爷!”。
见小莲无恙,张来生总是放心不少,道了声“小莲”,又朝那新郎看去。
张来生一偏头,就见那新郎,目光灼灼,正自死死地盯着他。
那新郎表情震惊,双目瞪大,声音颤抖着高声道:“张——来——生!”。
瞧见此人,张来生亦是不再淡定,喉咙一哽,哑声道:“毛——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