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阳军乐队文工团,坐落在广州城乡交界处军区大院东侧山凹里,坐西面东,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会把金色的阳光撒满整个营区。
金太阳军乐队隶属于广州军区政治部,承载着整个广州军区乃至南粤大地各党政机关的重大典礼、重大会议、迎送国宾等仪式演奏任务,是广州军区对外的一张靓丽名片。
1997年三月,春寒料峭,金太阳军乐队营区主干道两侧的木棉花正肆无忌惮地吐着红色花蕊,远远看去,像一片片红霞笼罩在空中。
南粤大地到处却弥漫着香港即将回归百年大喜的气氛,金太阳军乐队全体队员们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各种庆典活动的排练和演出。训练厅里各种铜管、木管、打击乐整齐奏鸣,演奏着交响乐曲、管乐协奏曲、序曲、军歌联奏、进行曲和独奏,渲染着军营战士们青春无敌的朝气。
三月中旬的某天,军乐队迎来最新的一批新兵:10个女兵、20个男兵,刚从新兵连完成三个月的军事强化训练,从社会青年蜕变成部队战士,分配而来。一辆日常专用大巴,把30人从新兵连拉到营区来,新兵们背着行军背包,拎着迷彩包,听着一栋椭圆的礼堂顶楼传来的军乐队时续时断气势磅礴的演出排练,莫名亢奋,因为这就是他们以后要从事的工作,一名军乐队表演士兵。
新兵班班长们,按照花名册分别把奔波了一天的新兵战士领进了宿舍。
女兵班班长高圆圆,是一个北京籍五年兵,把女兵们领进了4楼405宿舍,五张上下铺,后阳台上,标配两个卫厕,以及一排洗漱台。整个下午,大家都忙着整理内务,按照《内务条令》规定摆放整齐物品。被子叠成豆腐块,毛巾挂成一条线,漱口杯和牙刷都摆成一个朝向,一条线,不用几个小时,女兵宿舍已经极其赏心悦目的标致。
晚上八点多,金太阳军乐队营房生活区灯火通明,大家忙着熄灯号前的最后洗漱。
一楼雾气腾腾的公共冲澡房,10几个男兵们正赶着在熄灯号之前把自己冲洗干净,回宿舍舒舒服服地躺上一觉,为第二天的高强度演出养精蓄锐。水龙头开在最大水位,热水兴奋欢快地奔流着,哗啦啦地喷淋着,冲刷着年轻健壮的躯体,誓要冲刷掉一天的繁忙和疲惫。
靠最里侧的喷淋头下有一个个子不高、满脸稚嫩的新兵,看样子只有十六岁左右,全省雪白粉嫩,他努力地握着肥皂,把胳臂交叉到背后,擦着自己的后背,一个不小心手抖,手中的肥皂滑落到旁边一个健硕身材壮汉脚前的地面上,新兵走过去,捡起肥皂,对着那健壮男兵说:“兄弟,帮我后背打个肥皂呗!我够不着!”
只见那个壮汉愣怔了一下,水雾气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新兵并不罢休,继续说:“一会儿我也帮你擦一擦后背,咱们互相帮忙!”
那壮汉不作过多思量,欣然接受,赤裸着身体帮那新兵用肥皂擦了一遍后背,还用搓澡巾帮他搓了一遍后背的污垢,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来帮你擦后背!”对方应允道。
“不需要了,我擦过了,谢谢!”完事后,壮汉吹着口哨走出了淋浴房,去更衣间换上短裤背心,潇洒归去,一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状态!
澡房的几个老兵看得目瞪口呆,对那新兵说:“你是新兵蛋子吧?那个可是我们军乐队的胡队长!”
另一个老兵说:“胡队长曾经被军区司令部作训科尊称为岭南四猛虎之一!你让他给你擦背!你可糗大了!”
那新兵吓得原地伫立好几分钟,脑子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如何走出浴室。
此后,这事成了新闻笑谈,大家也都一笑而过,毕竟此时的胡队长早已不是以前实战部门的猛虎,变成了一个嘻嘻哈哈、和蔼可亲的二哈队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兵们老远看到胡队长,都喜欢一起娇滴滴地喊一声:“队长好!队长吃过饭没有?”
胡队长总是和蔼的回应:“吃过了,吃过了,你们又变漂亮了!”
有一次大家在去表演的路途上无聊,坐在军乐队专用大巴上,讨论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有一个男兵说,他是父辈们翻《新华字典》翻出来的,另一个女兵调皮的说:“那我们胡队长的老爸特别懒哦,翻了第一页,连目录都没有翻过去,就取了名字胡新华”,胡队长在后排听了也跟着哈哈大笑,一点不介意被调侃。
前一年,金太阳军乐队文工团徐政委提出了高标准、严要求完成香港回归重大庆典活动的任务,抓住百年机遇,立下了“创百人军乐团之师,立珠江三角洲之首”的目标,军乐队打了申请,一下子扩招了30个新兵,与现有70名老兵,凑足了100人的规模,成为岭南大地最大规模编制的军乐队。
这新招来的30名新兵都各怀武艺,精通声乐,至少掌握一门乐器的高超水平演出技艺,是文工团征兵干部走遍大江南北,花尽心思从全国各地少年文化宫挑选过来的精英。
香港七月份就要回归了,喜庆的年份,慰问、庆祝和迎宾的政治任务增加了好几倍,文工团官兵们忙于各种排演和外出演出。反而这30名新兵一下子变得无人顾及了,被搁在学习室集中学习乐理知识近一个月,授课的老师是请的星海音乐学院的乐理教员,带班班长:高圆圆,人如其名,又高又圆的一个北京女孩,一口纯正的北京腔,兵龄6年了,是一个业务技术成熟的老兵。
高圆圆对整个新兵们最大的影响就是统一了这一批新兵们的北京腔儿化音普通话,许多年后,军乐队的女兵们碰面,忍不住说,走到哪里,别人都会问你是不是北方人?或者问,你是不是在北京当的兵?素不知,竟是在南方广州,受一个北京籍老兵的影响,整整齐齐地改变了口音。
从内心来说,新兵们喜欢模仿高圆圆的北京腔,有意无意地说话甩出了儿化音。
星海音乐学院是金太阳文工团长期合作单位,经常派老师来给队员授乐理课,这批新兵首先学习知识包含基本乐理、乐器构造、演奏姿势、演奏方法、气息运用和乐器保养等多个方面。对于基本功扎实的他们来说,基本一点就通,就盼望着早日和老兵们一起操练起各种乐器,排练演出曲目。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这批新兵已经在学习室被“搁置”了一个月了,每天看着老兵的乐团排练、演出,队伍早早地被带出营区,很晚被大巴车拉回,很是羡慕。
一晃就到了四月中旬。
早饭前,惯例,大家集体唱一首革命歌曲,由班长高圆圆指挥。
唱完,高圆圆用一口京腔传达张芸指导员的重要工作安排:“今儿个上午,团里安排咱们新兵召开见面会,八点整听集合哨音,宿舍楼下集合,整齐队伍去多功能训练楼举行仪式。”说罢,略微停顿了下,“张指导员交待了,咱们女兵早饭后回到宿舍,统一换制式夏常服,上身穿短袖,下面穿制式短裙和皮靴!可以适当画个淡妆!男兵统一穿制式皮鞋!”
所谓新兵见面会就是团里根据个人特长及乐队乐手的空缺,分配新兵的岗位,同时会指派老兵一对一授课乐器的演出技艺,也算是一种正式拜师学艺的仪式。
新兵队列里一阵躁动喜悦、小鹿乱撞,切切私语:
一则是终于召开新兵见面会了,也就意味着结束了枯燥的理论学习,可以接触军乐队各种乐器,铜管乐、打击乐、木管乐,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二则,新兵们,特别是女兵,终于可以化妆了,结束素面朝天的新兵生活,一旦开始排演,化妆也是必要的准备流程之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三则,新兵们可以近距离、面对面地见到宇宙无敌帅气的江南老师了。
江南老师27岁左右,是一个帅气的志愿兵(后来改制成三期士官),一米八三的个子,笔挺的身板,俊俏消瘦的脸部轮廓,不苟言谈,一身军装,穿出了多少少女们心中“最可爱的人”形象。
每每江南老师带队外出演出,或者演出归来,在楼下列队整合,都会引得新兵们叠罗汉式趴在学习室落地玻璃窗,朝楼下偷看,女兵们一个个把矜持抛在九霄云外,心旌摇荡。
不可否认,有些人就是天生自带耀眼夺目的气质,堪比旭日东升,即使穿着同样的军装制服也无法隐藏在人群中,光彩四射。
而这时候,往往唯有洛春影假装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翻着书页,用淡淡的余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朝楼下偷瞄几眼,暗自思量:女兵们并没有夸张,江南老师的确英俊不凡,气宇轩昂,经裁剪加工后的军装尤其合体,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眉宇间的自信沉着和一丝孤傲,多了几分凌人气息,让人无法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