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树叶浓绿青翠,树枝遒劲有力伸展,挡住毒辣的阳光,撑出一方阴凉天地。窗内,17岁的语冰僵硬地站着,鹤立鸡群,垂头,神情冷漠。她被暴跳如雷的英文老师整整骂了一节课,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上课初始,一直到现在,骂得脸红脖粗,唇干舌燥,喝水润润嗓子,继续骂。其它同学清一色低头,眼神规规矩矩地收在自己前方的一溜课桌上,大气不敢出。他们是听众,可他们听着难受的紧。
语冰在心里估摸,快要下课了吧。她是怎么把木讷寡言的英文老师气得跳脚的?
事情起因于一本练习题。老师布置作业,语冰没做,老师再布置作业,语冰没做,老师第三次布置作业…..语冰还是没做。事不过三。老师检查作业完成情况,翻着语冰干净如新的习题册,勃然大怒,把她的习题册狠狠往她面前的课桌上一掷,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开了。
下课铃声响起时,语冰暗暗舒了一口长气。被老师骂一整节课,在她们这所全国闻名的高级中学,算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许久以后,语冰想起英文老师那一场脸红脖子粗的怒骂,才明白过来,那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和痛心。
语冰从学霸变学渣,仅仅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以前,每次考试,她总是名列前茅,牢牢地占据着第一名的位置,分数把第二名甩出老远,这让她成了学校里的一个神话。这学期,每次考试,她总是垫底,牢牢地占据着最后一名的位置。她从神话里走出来,成了传奇。老师们对她成绩的骤然下降,百思不得其解。没有蛛丝马迹表明她在谈恋爱,上课时,也在认真听。老师们不敢肯定,眼睛盯着黑板,表情严肃,应是在认真听的。那末,只是作业不大做。成绩怎会跳水似的一下,跳到底。不是一个名次,或几个名次往下落,而是直接从第一名落到最后一名。太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平时放学回家,语冰丢下书包就钻进了自己的画室,她有一间独立的画室,里面乱七八糟堆着画布,颜料,各色画笔。周末,她在画室一呆就是一整天。她不写日记,把自己的渴望、烦闷、苦恼及小女儿心思,统统画进了画里,满腔愁绪变成了笔下瑰丽的色彩和变幻的线条。这是一种隐秘的宣泄,除了她自己,无人能懂。
散学时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背着铁重的书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涌出庄严的校门。语冰在这一群学生里格外打眼,路过她身边的人,总会忍不住回头看看她,长啥样。回头看过去,失了心神,呆住半响,佳人走近,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慌忙扭回脑袋。
语冰背只信封包,包上缝一排密密的细铃铛,包里不装一本书,装些其它的小物件。她的步伐是悠着的,每走一步,铃铛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出校门,她没看见负责接送她上下学的司机,她看见了哥哥,白衣黑裤,玉树临风。她的心,肝、脾、胃、肺一阵乱撞,双脚被钉住,怔怔地站着,动不了。她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爸爸病了,他刚刚接管公司,忙,忙得没时间睡觉。晚上,她睡下,他没回,早上,她醒来,他不在,也不知回了没回。
他迈开长腿,走上前来,眉眼温暖,笑容温暖,声音温暖:“不认得哥哥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