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驶出医院。车内仍一片寂静。
顾长青迫使自己不要过分相信舒白的话,但现在……他真的很为这件事苦恼。
他一直在等闻晴开口。
当下,他甚至于忍不住要开口了。
这件事就在顾长青内心深处搅动起来,脑袋胀胀的,如果不能做手术,会如何?
“长青,专心开车。”
闻晴摇开车窗,吮吸着夏至的气息,面对着莲蓬山那面升起的一轮明月发了会呆。
遇到红灯时,那轮月也不再行走,静静的挂在那里让她凝视。直到车子拐进园区的小道里月亮被茂盛的树枝遮住,她的身体和思想也都轻松了许多。
……下车,上楼,开门。
这时间里顾长青能感受到的只有被凌迟……是的,凌迟!一点一点的,一刀一刀,甚至那下手的刀都是放了很久生了绣的刀。
这是闻晴的公寓,进了门,她放开顾长青的手开口道:“先坐吧。我去拿点东西。”
顾长青本想说一起坐下吧,先告诉他。
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眼里涌满了眼泪。
闻晴走出来时,他仍然保持着他那雕像似的凝望她背影的姿势。
待走近,闻晴在他的对面坐下,放下资料。
却又突然起身,一把拥住了顾长青。
“对不起。”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闻晴收拾掉眼角的泪痕,收拾掉心中的自怜自哀。
松开环顾着顾长青脖颈的手臂,起身在对面坐下。
“这是我在美国的手术资料,还有就诊病历。”她说得很轻声,甚至还想淡然的一笑,但再如何去扯嘴角地扬起那抹笑容,也终久是苦涩的。
“我在美国……,在医院的时间太久了,就像把那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我复健的时候跟着一个好朋友在对面租了一套房子,在那里也很快活。之所以回国是因为……江阳俊,……我失聪了。”
顾长青心一沉,“失聪……”这几字便在头上“轰”地响了一下。
“车爆炸时炸伤了……。”
顾长青手里握着资料,“怎么会……”像抽了筋似的,倒在沙发上。
“怎么会……你明明听得见我说话。”
“有……就诊记录。”
顾长青翻过。
闻晴倒了杯水递给他,抹去眼中的雾气:“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不想被别人当做残疾人来对待。“夏天散着微微的热气却足以把顾长青烤得汗水淋漓,他的薄唇抿着,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看到震惊之处,双手紧紧攥住手中的A4纸,两片薄唇哆嗦了许久,“怎么会……这……?”
“我……”,闻晴又哭了。
顾长青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闻晴的脸伏在他胸前,越发觉得伤心。
这时间,顾长青感到就像一块矸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周围各种物品,甚至旁边一角的厨房都倾斜了,他的世界茫然只留下空白,眼里旋转着泪水,喉咙上堵塞着哽咽。
他又忆起了早远年间那场车祸。
那火光就出现在他的眸子里,气势磅礴的火焰冲出灰黑色的烟雾淹没了他。
疼痛!
非常痛责!
“好了,你这样,我会很难受。”闻晴小心翼翼地推开他。
“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不怕死。”
顾长青猛地转过身,眼里又旋转起两团热乎乎的泪水。
“你去帮我煮杯牛奶吧!”
“好。”
闻晴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做事不仅仅是生活的要求,而是自身的需要。
让他忙起来!
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得上做事更能医治人的精神创伤了。
对此,闻晴已经有过极为深刻的体会。
现在,顾长青走进极为熟悉的厨房,看上去不再轻车熟路,分明就在眼前的生牛奶,却径直走到冰柜前拿起一瓶椰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