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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巧取豪夺

次日一早,秦惊羽唤来汝儿与琥珀,在寝宫中翻箱倒柜寻觅值钱物件。

杨峥清理山庄废墟、操办死者后事、给家眷发放抚恤金等,已提取了门下大部分银两,再加上他率众去南越、西烈两地寻人,又花费不少,现在又要西行,颇有些捉襟见肘。秦惊羽心里明白,也打定主意,将自己这些年在宫里攒下的私房钱,再悄悄变卖些珠宝玉器之类,凑足了数量给他送过去。

只是,父皇不好繁奢,每月给各宫的月钱不多,将母妃那份算在一起也没多少。一阵拾掇,翻得秦惊羽直叹气:就这样一点,怎么够?

见她如此,汝儿咬着嘴唇步出殿门去,没一会儿就捧着只胀鼓鼓的钱袋回来。

“什么东西?”秦惊羽随手接过来,摸着硬邦邦的,不由伸手在他额头上轻敲一记,“好哇,你个小子,这些年在宫里搜刮了不少呢!”

“殿下冤枉!”汝儿叫得满脸委屈,“奴才平日大门不出,也不玩骰子、斗蝈蝈,这是一两一钱存下来的,若是换了旁人,奴才根本都不会拿出来呢。”

“好啦,知道你是个葛朗台。”秦惊羽清楚他爱财如命的个性,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将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她笑道:“要不就算你是入股吧,等有了收成,除开本金之外,再给你封个大红包!”

汝儿撇嘴,“奴才不敢,奴才只愿殿下平安开心,别动不动闹失踪了。”

“喂,我现在好端端的,别咒我。”秦惊羽想起他之前说的话,灵机一动,顿时来了主意,招他过来,如此这般一番耳语。

汝儿听得张大了嘴,“什么,去那家新建的天京城最大的赌场?这怎么行?”

“嚷什么嚷,我自有安排。”现在她可是将安全问题放在首位,走哪里都要叫着雷牧歌一起。有那大夏第一勇士保驾护航,还怕什么?

两人正说着,琥珀碎步过来,眼睛笑成一条缝,“殿下,你看奴婢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秦惊羽见她手里捧着个普普通通的梳妆匣子,不由笑道:“琥珀姐姐,你莫不是把你的嫁妆贡献出来了?这可使不得。”

琥珀面上一红,嗔了秦惊羽一眼,“殿下说笑了,殿下贵为皇太子,哪需要奴婢那点微薄之财……”她将匣子推到秦惊羽面前,扁嘴道:“殿下藏着这样的宝贝还让我们掏钱,真是的。这串顶明华宫所有人一百年的俸禄,怕都不止。”

秦惊羽知道她打小进宫,先是在祝太妃身边侍候,后来祝太妃病逝,皇太后见她伶俐懂事,才赏到明华宫来侍候。之前祝太妃与皇太后关系不错,宫里的用度也是极好的,颇有几样先皇赏赐的宝贝,琥珀随侍跟前,见得多了,眼力自然不差,能被她这样赞誉,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如此想着,她手上也没闲着,打开匣盖,却见里面着实眼熟,竟是那串缀着绿宝石的珠链:珍珠硕大圆润,宝石幽然碧绿,将室内映得精光璀璨,亮耀四壁。

对这珠链她并不陌,当年神秘人士送来追杀程十三的巨额酬金,是杨峥亲手送到自己手上的,后来皇祖母寿宴本说拿出来做寿礼,翻遍整个寝宫却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这会儿霍然出现。秦惊羽掩不住的满眼喜意,“在哪里找到的?”

琥珀道:“殿下自己放的东西,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见秦惊羽抿唇不语,琥珀只当她忘记了,笑吟吟道:“是在床榻处的墙壁上,殿下忘了吗?当时钉着枚刀子的地方,我方才理幔子无意间摸了下,居然摸出个暗格来。这暗格做得真是巧妙,想必是燕……”话到此处,琥珀忽然打住,暗骂自己多嘴,这名字可是整个皇宫的忌讳,万万提不得的。

“我寝室里有暗格?谁做的?”秦惊羽揉着额头,怎么也没印象。

琥珀垂下眼眸,“奴婢不知,许是以前殿下自己做着玩的。”

秦惊羽哦了一声,摸着微凉圆润的珠链,顺手戴在颈上,取了铜镜过来,边照边道:“好看不?”琥珀上下打量,诚心赞叹道:“殿下戴什么都好看。”

这可不是奉承话,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孔,被珠光宝气映照得莹白如玉,清辉流转,便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太子殿下,真是她所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

秦惊羽对镜顾盼,恍惚间,隐隐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见琥珀望着自己发怔,不由摇头笑道:“既然好看,那我就戴几日吧。”

又是大半日的习文练武,想着杨峥的残手、山坡的墓碑,秦惊羽在练功房里越发卖力,摸爬滚打,不管怎么折腾都不吭一声。这般表现赢来雷牧歌不少赞誉,说是照此进度下去,等她下盘练稳妥,手臂练有劲,就可以教授剑术了。

沐浴更衣完毕,秦惊羽走出浴室,见雷牧歌和李一舟都候在殿外,便笑呵呵地招手道:“两位大帅哥,谁陪我出宫去遛遛?”

雷牧歌自然当仁不让,李一舟也一黏到底,三人一起登车出了宫门。对于她要去之处,两人都不闻不问。确实,就算是龙潭虎穴,对两人也是小菜一碟。

秦惊羽掀起车帘,目光望向街巷景致。这道路是汝儿打听好了的,就在醉花街的后面不远。马车走着走着,街道变窄,围墙升高,地面由青色条石变为五色斑斓的卵石路,别具清新风致。街上行人很少,似乎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等到了一处高大的院门,所有的人都踏进门去。

马车停下,秦惊羽听到热闹声传出,赶紧下了车,三人跟着人潮进门。

据汝儿所说,这是天京城乃至整个大夏最大最有名的赌场,建好才两个来月。今日前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院内大厅小厅无数,还有单独的厢房,每间都挤满了人。茶客众多,呼卢喝雉,嘈嘈杂杂,确实比过去玩过的赌场大气。

看着那热闹朝天的气氛,秦惊羽不知不觉便兴致高涨,忍不住凑上前去。

雷牧歌不由好笑道:“走得这样急,我还道是去哪里,却原来是手痒了。”

秦惊羽动动手指,“正是,最近囊中羞涩,嗯,非常非常羞涩……”

李一舟瞪大了眼,“什么,你是带我们来赌钱?”想想那些名门闺秀的娇羞模样,再看看眼前笑得猖狂的某人,他真想撞墙——都是女人,为何差别这样大?

见三人衣着阔绰、气质不凡,青衣赌保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几位爷,可有固定玩耍的房间?”秦惊羽摆手道:“没有。你忙你的,我们随便逛逛。”赌保点头哈腰道:“好说好说,有什么需要,几位吩咐小的。”

秦惊羽在几间厢房门边转了转,最后还是决定先探探路子,于是掉头进了大厅,但闻厅内人声鼎沸,每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这赌场里大都玩的是掷骰子、推牌九之类,她东看看,西望望,一圈之后已将大致情形摸了个清楚。

看来这赌场还算正规,几乎没有庄家暗中作祟,只不过提成极高,而且院中各个角落都有青色劲装、防人捣乱的打手。据说这赌场是天京城几家大商贾合伙所办,正好碰上天子秦毅减免农税。国库空虚之时,官府也就放宽了民间的限赌令,从中大肆收取税金,是以双方相安无事,官方得益,赌场也是越做越大。

她正寻思间,就觉背后风声微起,有人兴奋叫道:“三少,你怎么也来了?”

秦惊羽稍一侧头,就见立在身边的雷牧歌大掌紧紧扣住一人手腕,那人面色苍白,抬眸告饶:“三少救命,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呃,是周卓然,那个一心想做她跟班小弟的纨绔公子。

周卓然近旁还有两名面熟的锦衣少年和几名随侍,见状皆是瞠目结舌。在这天京城里,敢动御史大夫公子的人,除了狂妄的秦三少,居然还有第二人?

秦惊羽一见都是熟人,挥手道:“好了,周公子不是外人,牧歌你放手吧。”

雷牧歌依言松手。周卓然揉着被抓红的手腕,讷讷道:“三少你在哪里请的保镖,如此厉害,月俸一定给得不少吧?”

秦惊羽听得扑哧一笑。也难怪,四年多不见,雷牧歌越发高大英伟,周卓然一时没认出也属正常,“我这保镖脾气不好,我平日都怕他三分,周公子你少去惹他。”说完便撇开他朝赌桌走去,“没工夫招呼你,我还想抓紧时间多捞几把呢。”

“是,是,赢钱要紧。”周卓然答应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秦惊羽在赌桌上随意玩了几把,靠着超人的眼神耳力,赢了不少钱。她嫌别的玩意儿费时,专心玩骰子。周卓然跟着她押,也是小赢,笑得脸上开了花。

手里银子越来越多,赌桌越换越大,众人投来的眼神越来越特别,转眼间,秦惊羽已坐到了最大的那间厢房当中。在座的都是衣饰华丽之流,非富即贵,其中不乏当初横行天京结识的熟面孔。她正赢得眉开眼笑,忽闻脚步声声,一名中年男子踏进门来,气度不凡,声音倨傲,“听说来了高手,待本王来会一会你!”

房中登时静了下来,赌桌上的赌保也停了动作,恭敬地唤道:“王爷好。”

秦惊羽微一皱眉,大夏王侯自己全认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王爷?

雷牧歌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这是东阳国主轩辕敖的亲弟弟轩辕祁,生性好赌。他被轩辕敖派来商议联盟之事,到天京都好几天了,一直拖着说身体不适,不肯进宫。皇上还纳闷呢,却原来是窝在这里玩得快活。”

眼见轩辕祁率众进屋,赌保站出来,笑着抱拳道:“王爷请坐,先喝杯好茶,吃些点心。”轩辕祁却板着面孔道:“本王今日瘾起,特地要来跟这小子赌一场,喝茶不忙,先赌几手再说。”见状,秦惊羽笑了笑,道:“不知王爷想赌什么?”

“赌掷骰子最爽快,就掷骰子!”说罢,轩辕祁将赌保面前的骰筒一股脑抓来,“本王只信自己,从来不信别人。我们比大小,一直比到对家输光为止!”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位异国王爷,这几日就凭着这财大气粗的架势,生生将几名天京富商逼得倾家荡产,心底不由为那俊美少年捏了把汗。

此举却是正中秦惊羽下怀,她当下抬手道:“王爷请——”

轩辕祁皮笑肉不笑,从袖中甩出一沓银票,“好极,这里是一万两银票,都是大钱庄的,你看清楚了,这一口骰子,就赌一万两银子!”

话音一落,周围鸦雀无声,所有赌桌都停下来,赌徒们全围拢到这桌,就外周的打手都伸长了脖子,一起观看这开业以来从未有过的超级赌局。

一万两银子?该死,一句话就吃定了她,她身上哪里有这样多的现钱?

秦惊羽瞟了一眼,知他所言非假,当下便把钱袋掏出,又将桌上所赢的钱财推出来,还把雷牧歌和李一舟随身所携也一并收了,再转向周卓然,“我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现钱,你也凑一份吧,等下分红,不会少你的。”

周卓然已对秦惊羽崇拜上了天,听她开口,立时将身上的银票尽数掏出,又从同伴身上搜刮来两只钱袋,勉强凑足了数。

“那好,开始吧,那姓什么的小子……”“鄙人姓秦。”秦惊羽含笑道。

轩辕祁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嗯,秦小子,你先来还是本王先来?”

“自然是王爷先来,王爷请。”“好,本王就不客气了。”

轩辕祁正要伸手,忽听秦惊羽面带不解地道:“请问王爷,这比试怎么才算赢呢?” 轩辕祁不屑地道:“只要你摇出的点数比本王的点数大,就算你赢。”

秦惊羽笑嘻嘻道:“只大一点也是赢吗?”“那是自然。”轩辕祁语气清淡。

轩辕祁见都是年轻小辈,赌金又是分散凑成,已存了轻视。他看了看那骰筒里的骰子,单手持起,慢慢摇晃。

秦惊羽面带笑容,听他将骰子摇得滚动激荡,点数不断变化,最后往桌上重重一跺,大吼一声:“成了!”这轩辕祁长相粗犷,嗓音响亮,方才这一声更是震耳欲聋,在场的行家都已听出门道来——他吼这一声也是颇具深意,以自身吼声盖住骰子在骰筒里翻滚的声音,意在让对手听不分明,处在下风。不过这也就是对普通人而言,遇到秦惊羽这样的神耳,不起任何作用,别说是平地一声吼,就算山崩地裂,只要她用心聆听,同样能听出混在其中的最细微的声音来。

这骰筒里装有三颗骰子,轩辕祁摇出了两个五点,一个六点,总共是十六点。

轩辕祁十分自得,摊手道:“秦小子,该你了。”秦惊羽笑了笑,接过赌保奉上来的骰筒,随意晃动几下,感觉有戏,立时停手置于桌上,“我也摇好了。”

轩辕祁狐疑地看着她,有些诧异,“这可是万两银子的赌局,你不多摇几下?”

秦惊羽摇头,“王爷神技,我再摇多久也是无用。”这话轩辕祁听得舒爽,哈哈笑道:“赌了这场你就回家去吧,今后只要本王在这场子里,你有多远躲多远,本王绝对不会再为难你。”秦惊羽仰天打了个哈哈,“多谢王爷,请王爷开筒子吧。”

轩辕祁胸有成竹,微一点头。赌保立刻揭去骰筒,高声唱道:“二五一六,十六点,大!”话声一落,全场喝彩声不断,须知摇骰子十八点乃是最大,十六点已甚为难得,运气十分好才能摇出。

周卓然抹了把额上冷汗,转向秦惊羽,却见她双手拍得啪啪响,大声叫好:“好,真好,王爷技艺超群!”轩辕祁得意洋洋道:“该你开了。”

秦惊羽哦了一声,朝赌保递个眼色。赌保也不在意,轻巧揭去她面前的骰筒,“二六一五,十七……”赌保瞪大了眼,声音都有些变调,“十七点……大!”

全场一片哗然——胜负已定,只恰巧多摇出那么一点。

轩辕祁微怔,死死盯着那骰子,半晌说不出话来。秦惊羽摸着脸颊,嘴巴张得大大的,“哇,十七点耶,刚好比王爷的十六点多出一点,难道我赢了王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轩辕祁懊悔地低喃着,对上秦惊羽似笑非笑的眸子,不服气地道:“真是见鬼了,我们再来!”

秦惊羽将桌上的钱财归拢成一堆,乐呵呵地朝他伸手过去,“王爷,多谢多谢,银票……”轩辕祁拾起面前的一沓银票递过去,咬了咬牙,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本王这里还有一万五千两,继续来!”秦惊羽将他递来的银票轻弹一下,笑着不答。周卓然不知怎么开了窍,居然有理有据地道:“一万五怎么够,现在我们手里可是有两万两。萍水相逢,没理由让你五千吧?”

真是孺子可教也。秦惊羽暗赞一声,轻笑道:“周公子怎么这样说?王爷身上还有呢,随随便便都不止这个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轩辕祁身上。但见他抿着嘴,在腰间摸索一阵,却没再摸出东西来。也是,能掏出两万五千两的银票已是顶大的手笔,恐怕这位赌场的常胜将军压根没想到会有败北之时,又怎会将全部身家随身携带?

他是东阳的王爷,如今身在大夏,场子里没一个熟人,有的只是眼睛红红的手下败将,就算放下身段开口借贷,也没人愿意帮忙。总不至于说他现钱不够周转,要回住处去取吧?见他青白着脸没动,周围议论纷纷,闲言碎语不断传过来。

“该不会是王爷身上没银子了吧?”

“怎么会,王爷是何许人,身上银子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

“是啊,王爷是在考虑,到底再拿多少出来,别一出手就把那年轻人吓晕过去。”

秦惊羽听得好笑,望向轩辕祁,低唤了一声:“王爷?”

轩辕祁急红了眼,握紧拳头,牙齿咬了又咬,毅然从腰间摸出一个锦缎布袋来,旁边随侍看得分明,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王爷,使不得啊!”

秦惊羽不由挑眉。什么宝贝,让他的随从这样紧张,“王爷,这是……”

轩辕祁甩开左右二人,将布袋往桌上一放,“打开看看,本王这枚印章,能值多少银子?”赌保勉强镇定,当众打开布袋,从中取出个小巧的匣子,但见里面躺着枚金光闪闪的印章,双头麒麟头面相对,煞是威风。

雷牧歌看得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道:“这是轩辕祁的王侯印鉴,不仅是他身份的象征,还能调动王府的人力与钱财,甚至是王府私兵,其价值不可估算。”

轩辕祁见他面容肃穆地对着秦惊羽低语,又听众人不住揣测惊呼,颇有些自得,先前的失利早抛到脑后,朝赌保道:“你,赶紧给本王估价,看本王的印章值不值两万两银子!”赌保缩了缩头,赔笑道:“小的不敢……”

说话间,人群中站出两个人来,光看那衣饰就显贵气,再看那面容气度,更觉身份不低。两人上前,分别向轩辕祁和秦惊羽行了礼,其中一人恭敬道:“在下是这里的掌柜,王爷和公子大驾光临,鄙舍蓬荜生辉……”

秦惊羽一阵好笑,敢情那赌保自觉镇不住堂子,去把老板搬出来救命了。

“少啰唆,快些给本王估价。”轩辕祁懒得听他多说,一口打断道:“你们俩来看看,本王这印章能值多少银子?”那人远远瞅着匣子里的印章,哪里敢去拿,搓着手,讷讷笑道:“王爷的印章是无价之宝,无价……”

轩辕祁哈哈大笑,“既是无价,区区两万两银子,确实不够抵!姓秦的小子,要不你们商量一下,看看再凑点什么上来跟本王赌?”

秦惊羽暗骂一句贼老头仗势欺人,自己一行都是便装出来,身上什么都没带,要不那枚大夏太子绶印随便就能把他压下去。

她正思索间,忽听旁边雷牧歌不紧不慢地道:“我这枚玉玦,乃雷府世代相传,见玉如见主,一玦在手,将军府所有的人与物都任意调遣,悉听尊令。”

见他摘下腰间玉玦,随手放在桌上,秦惊羽呆了下,“雷牧歌你不必……”

雷牧歌拍下她的手,“没事。”

“雷牧歌?”有人啊一声叫出来,“是雷将军,是雷将军呢!”

“是我们大夏的第一勇士啊!”

众人顿时恍然——难怪这姓秦的少年敢与王爷叫阵,原来有这样大的后台。

李一舟看得咬牙切齿,低声嘀咕:“雷你行啊,下这样大的血本……”连祖传之物都拿出来了,还说什么公平竞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周卓然傻傻看着雷牧歌高伟的身形、俊朗的面容,终于回神,“原来是你……”

轩辕祁早闻雷牧歌的声名,脸上的倨傲减了几分,笑道:“本王再怎么也是一国王侯,这将军令与王侯印相比,还是差了些成色。”

秦惊羽沉下脸来,想了想,忽生一念,手指摸到衣领处,扯出那条缀着碧绿宝石的珠链,慢条斯理地摘下,跟桌上雷牧歌的玉玦放在一起,“再加上这条链子,王爷以为如何?”东海珍珠是东阳特产,从他皇兄东阳国主轩辕敖手里出来的珠宝更是价值连城,希望轩辕祁能认清形势,别动不动就端起王爷架子压人。

轩辕祁看了看珠链,又看了看她,眼神透出怪异,没有说话。倒是那掌柜小心拿起,与另一人翻来覆去查看,仔细辨识,“公子这串珍珠乃顶级东珠,难得每颗都是一样大小,毫无杂质,正圆硕大,至少可以折二十五万两银子!”

周卓然在一旁哼道:“老眼昏花了吗,还有这块宝石呢。”

那掌柜慢吞吞地道:“周公子请听在下说完。比起珍珠,这块祖母绿更是件极致的宝物。在下也做过多年珠宝生意,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绿、这么纯净的祖母绿,实在无法估价,折三十万两,怕都不止。”

“掌柜倒是识货,价钱也还公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秦惊羽见他紧盯着珠链看,只怕是已认出,不由笑问。轩辕祁迟疑片刻,见得无数目光灼热投来,一时骑虎难下,只得道:“算你们本事……秦小子,这回你先来吧。”

秦惊羽微微笑道:“此是天京地界,王爷远道而来,自然是客人先请。”要知这摇骰子有个规矩,若双方点数一样,便是先者为胜,自然先行摇筒之人占得优势,轩辕祁正等着她这话,当仁不让地手持骰筒,哐当哐当,慢慢摇动起来。

这一回,乃是倾尽身家的关键时刻。但见他板着脸,全神贯注地摇着骰筒,过得半晌,方才谨慎放下,没等旁人言语,径直将骰筒揭开。

“二六一五,十七点,大!”听到赌保在旁高唱,轩辕祁终于露出释然笑容。能摇到十七点,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而且他不等对手开始就率先亮出底牌,也有威慑对手之意。“该你了,秦小子!”秦惊羽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另一只骰筒抓起来,随意摇晃几下,然后按在桌上,“嗯,我摇好了。”

待赌保打开骰筒,瞅见那三颗同色同点的骰子,围观的人全都变色。

轩辕祁身躯晃了两晃,面如死灰,颤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赌保兴奋地唱道:“三个六,十八点,通杀!”

静了一阵,全场掌声如雷,欢声震耳欲聋,好些人最近都是受了轩辕祁的气,今日一见这秦姓少年随随便便就摇出个十八点通杀,大挫其威风,便更是在人群中振臂高呼:“秦少好样的!秦少好样的!”

秦惊羽喜笑颜开,朝人群遥一抱拳,“多谢大家厚爱,等下我做东,大家到闻香楼喝酒去,见者有份。”回头见得轩辕祁难看的脸色,又轻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日手气挡都挡不住,每次都刚好赢王爷一点,谢王爷承让。”说着一个眼色过去,周卓然颇具小弟意识,上前一步就去拿那装有金印的匣子。

轩辕祁身为一国王侯,输了便得认输,但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印落入他人手中,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再说,之前他也是头脑发昏才押上金印,这会儿清醒过来,只觉心痛如割,满目悔意,要是让他皇兄知道金印没了,这王爷也不必做了。如此想着,他身形一动,挡在周卓然面前,“慢着——”

周卓然跳了起来,发声嚷嚷,“愿赌服输知道不?王爷既输给了秦少,这金印就易主了,舍不得的话,以后向秦少借来观赏也行,是吧秦少、雷将军?”

秦惊羽听得无语。这小子长见识了,生怕自己不要他似的牢牢站定阵营。

轩辕祁吁了口气,正色道:“本王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只有一事不解,想询问秦少。”从“秦小子”改口 “秦少”也难为他了,秦惊羽笑道:“王爷请讲。”

轩辕祁清清嗓子,拔高声音道:“敢问秦少,这作为赌资的珠链是从哪里来的?”秦惊羽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别人送的。”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轩辕祁闻声冷笑,“这珠链,旁人不识,本王却熟悉得很。这是从我东阳国库中挑拣出的最好的东珠,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颗,再配上这千载难遇的祖母绿宝石,乃是十年前我东阳国主送给南越皇帝的国礼,此时应该在南越皇宫珍藏,却不知秦少是如何得到的?”

这话明为说明珠链贵重,实则是在暗指她得来不正,有盗窃之嫌。

见之前辨识珠链的掌柜轻轻点头,又听得周围细微嘘声,秦惊羽微微蹙眉。

她原本只道是轩辕敖送来追杀程十三的酬金,却没想到竟是南越皇室所有,难道之前的推测有误?既是南越皇室之物,又怎会落在自己手里?

轩辕祁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说中,哈哈笑道:“既然来路不明,这赌局便做不得数……”“谁说来路不明?”秦惊羽心中已想好对策,含笑反问:“只不过事关女子清誉,王爷……确定要听?”

轩辕祁不知是计,点头道:“既然这珠链与我东阳颇有渊源,自要问个明白。”

秦惊羽不慌不忙,清晰道出,声音正好让全场之人都能听到,“年前皇太后寿诞,南越皇子萧冥携公主萧月前来祝贺,那月公主仰慕我秦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特地命人悄悄带我到她住所,恩爱缠绵,一夜风月,次日还恋恋不舍,送了我这串珠链……”毁人清誉的事她做得一向顺手,特别是对那萧家,更是如此。

没听她说完,轩辕祁就忍不住跳起来,“你撒谎!”

秦惊羽神色自若,“我没撒谎,不信你可以去南越找月公主问个明白。”

对于这风流韵事,众人听得眉飞色舞,窃窃私语。

“哦,一国公主,怎么这样不知羞耻?”

“秦少年少多金,又生得这样俊俏,也难怪那月公主起了心思投怀送抱,我若是女子,也愿意和秦少一夜温柔……”

“哈哈,那公主日后的夫婿真是个倒霉蛋,娶个破鞋进门,就算日后知晓,也不敢声张,我听说那南越皇子萧冥凶悍得很……”

“你……”轩辕祁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不论是真是假,他都绝对不可能去当面质问一国公主。

秦惊羽毫无畏惧地看向他,“不知王爷还有什么问题,如若没有,我可要走啦,大家伙儿还等着去闻香楼喝酒呢。”说罢环顾四周,朝周围人等笑道:“大家等急了没有?”众人早看轩辕祁不顺眼,此时一听此问,高声齐答:“等急了!”

“既然大家都等急了,那就这样吧。王爷,我们改日再聚。”秦惊羽抄起那匣子,大摇大摆就往外走。雷牧歌与李一舟紧贴左右,周卓然等人则是收拢桌上银票财物,满满当当抱着跟上。

“你以为拿着本王的金印,你能走出这赌场大门?”背后传来轩辕祁的恨恨之声,秦惊羽不为所动,径直朝庭院走去,忽闻脚步纷沓,大队官兵从院门冲了进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名玄服男子,衣色式样与轩辕祁身边的随侍一模一样。

秦惊羽转眼明白过来——这轩辕祁倒也不傻,早早派人给自己留了后路。

当下她停步不动,双手怀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官兵奔上前来,又听得轩辕祁的声音响起,“就是他,就是这小子在赌场蒙混拐骗,窃走本王的金印!”

为首官员扬声道:“大胆狂徒,敢在天子脚下作乱?来人,将他缉拿回衙门!”

“谁敢动手?”雷牧歌挡在秦惊羽身前。那官员看清是雷牧歌,吓了一跳,“雷将军,怎么是您?这……”这下可不好办了,一边是盟国贵宾,一边是本朝将军,再看清雷牧歌身后之人,那官员更是震惊得险些昏倒,竟是那位?

那官员眼眶一红,脚下一软,立时拜倒在地,“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他这一跪,身后大队官兵跟着拜倒,齐声高呼:“见过太子殿下!”

在场之人见着秦惊羽但笑不语的神态,慢慢回过神来。除了轩辕祁与她身边众人,其余人等皆是跪倒磕头,声音喊得震天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祁面色惨白,指着她,声音打战,“你是……大夏皇太子……秦……”

“本殿下还是喜欢别人叫我秦少,随和些。”秦惊羽笑颜如花,心底却对他恨得咬牙:自己不过跟他闹着玩,将金印要去玩几天再还回去,谁知这傻瓜王爷却引来官兵,当众暴露自己身份,这下完了,以后没地方装风流扮纨绔了……

她越想越气,心里打定主意要将金印归为己有,就当精神损失费了,当下也不管那轩辕祁,拉住周卓然道:“闻香楼的酒席照旧,你带大家去尽情享用,所有花销都记在我账上,记住了没?”“记住了,三少。”周卓然木然答着,如堕云雾当中,等人走远不见,才堪堪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口中还叫他“三少”……天哪,他居然是太子殿下!难怪自己从来赢不了他,不是因为自己笨,乃是因为那对手太强,哈哈,输给当朝太子殿下,不丢脸,一点不丢脸!

面前一大堆人跪的跪,拜的拜,磕头的磕头,行礼的行礼,等到轩辕祁反应过来,秦惊羽一行已步出院门,走得不见踪影。

经过这番折腾,外间天色已暗。夜幕初降,路上行人也逐渐少了。

马车上,依旧是雷牧歌与李一舟坐在对面,秦惊羽独坐一处,把玩着匣子里的金印,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赚翻了,连本带利,盆满钵满。”

雷牧歌知道她的底细,见惯不惊,倒是李一舟瞅着她,疑惑地开口,“你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技艺好,怎么每次都恰好赢他那么一点?”

秦惊羽自得地笑道:“我是两者都好。”她这些年赌场去得不多,技艺却没落下,那掷骰子推牌九,可以说只要她愿意,想要什么牌就拿什么牌,想要哪几点就是哪几点,原先只想着好玩,没想到还能在关键时刻成为赚钱工具。

忽然,车外马蹄声声,似乎还有着细微风声。

秦惊羽略一蹙眉,耳朵动了下,忽然睁眼,低声道:“有人跟踪。”李一舟愕然望向她,“哪有什么声音……”话没说完,雷牧歌也听出不对,把秦惊羽飞速拉到自己身边。与此同时,前方院墙上跳下数道黑色身影,将马车团团拦住。

“汝儿,停车。”秦惊羽低唤,暗地默数人数:一、二、三、四……足有十二人!

轩辕祁应该没这样大的胆子,明知雷牧歌与自己同行,还敢来抢夺金印。不是轩辕祁,又有谁敢在皇城大道上拦住太子马车?不过也怪自己,又是露财又是露人的……

正思索间,忽闻车外有人沉声唤道:“马车里坐的可是太子殿下?”

秦惊羽轻笑,“正是,尔等是走投无路,打劫财物;还是拦车鸣冤,翻案上诉?”

闻言,雷、李二人皆是忍俊不禁,车外那人也愣住,静默片刻才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请殿下去个地方见个人。”秦惊羽挑眉,“谁的面子这样大?”

“去见我们二殿下,萧焰。”那人幽幽叹道,“若来得及,兴许能见他最后一面。”

萧焰要死了?秦惊羽觉得好笑。他要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萧冥派你们来的吧?”掀开车帘,淡淡一瞥,她冷笑摇头。

萧冥啊萧冥,这样蹩脚的理由他怎么都想得出来,胆子也忒大了,这可是在天京的土地上、她的地盘,居然还想重演历史?

“不是,我们是二殿下的人,跟大殿下没有关系。”为首的黑衣人立时否认。

秦惊羽耸了下肩,不以为然。萧焰的人和萧冥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萧冥未现,对方不过是些手下,自己有雷牧歌和李一舟在身边,绝不会吃亏。“我不认识你们二殿下,没什么好说的,今日本殿下赢了钱心情好,也不想与你们为难,都退下去吧。”放下车帘,她扬声唤道:“汝儿,我们走。”

闻言,那黑衣人急了,唰地拔出剑来,“事情紧急,请太子殿下莫怪,今日我们就是绑也要绑殿下去南越!”然而那个“绑”字一出口,雷牧歌清啸一声,箭一般激射而出,“狂妄之徒,我大夏京都,岂是尔等肆意而为之处?!”

每每想起她在南越所受的委屈,他都是心痛难耐、怒火滔天。当初他是人在西北军营,鞭长莫及,无能为力,而如今他就在近旁,哪里还按捺得住?

雷牧歌往李一舟肩上一拍,飞身跃入场中,与数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他这大夏第一勇士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此时又是满腔怒意,下手毫不留情,没过一会儿就撂倒好几名黑衣人,将包围圈击退到一丈之外。

李一舟扣了把药粉在手,警惕地望着车外。秦惊羽见雷牧歌在场中游刃有余,当下也不担心,靠坐车内,从腰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嗑着,闲闲看着热闹。

“你吃不吃?”一人吃独食好像有些不地道,想了想,她又摸了一小把递给李一舟。李一舟摇头,好笑地看着她,“我可没你那份闲心,必须好好守着你,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就算雷不把我剁了,我自己也铁定饶不了自己。”

秦惊羽哦了一声,也没勉强,自顾自吃着,时不时看看车外的战况。

黑衣人已倒下一大片,却十分硬气,将伤者拖到一边,依旧围合起来刀剑齐发,朝雷牧歌身后的马车靠近。雷牧歌看来动了真怒,啪啪几掌甩开两名黑衣人,拔高声音道:“尔等再不退下,别怪我雷某手下无情,不留活口了!”

那黑衣人首领一挥手,又有新的人上来补住缺口,义无反顾,继续朝前冲。

“这萧冥的走狗,倒是很执着。”秦惊羽打了个哈欠,见天色不早,懒懒抬手,“我还要赶回宫去陪母妃用膳,李一舟你先送我回去,雷牧歌他一个顶百个不成问题。”“是,殿下。”李一舟答应得干脆,赶紧唤汝儿驾车绕行。

汝儿掉转车头,赶着马车朝来路走。那首领见势不妙,飞身扑上来,张臂拦住马车,“停下!”他率众千辛万苦潜入大夏,进得天京已经几日,好不容易在赌场附近得知这太子殿下的行踪,一路追寻到此,怎么可能让其轻易离去?

李一舟冷笑一声,“我李一舟没携带兵器,不等于我就是个任人欺负的主。”说罢一把药粉撒过去,那人猝不及防,粉尘入眼,眼角立时渗出血来,十分骇人。

“太子殿下明察,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殿下随我等走一遭……”那人不顾眼睛剧痛,边喊边扑过来。雷牧歌飞身赶上,一脚将他踢得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却不死心,挣扎着又站起,“殿下,看在我家主子为你做这么多事的份上,请跟我去南越见见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焰,为她做事?秦惊羽听得皱眉,冷声道:“真是一派胡言。”

“殿下……”呼喝声、厮杀声在静寂的街头巷口格外刺耳,忽听蹄声阵阵,大队羽林郎的缇骑循声而来,手持弓箭,护在马车前方,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来得正好。”雷牧歌收回拳头,指着黑衣人道:“这群南越奸细混进天京,企图劫持太子殿下,不知死活的东西,传我命令——放箭!”

一声令下,缇骑卫士尽数拉弓上弦,数百支羽箭对准黑衣人等,齐齐发出。

嗖嗖嗖!破空之声响起,黑衣人一边挥动刀剑击落羽箭,一边仍是奋不顾身往前冲,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面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没想到萧冥手下还有这等死士为他卖命……”秦惊羽吃完瓜子,拍落手中碎屑,冲雷牧歌清淡开口,“留几个活口,其余格杀勿论。”心里正想着如何找萧冥报仇,这些人就傻傻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血债血偿。

那队缇骑本是羽林郎精锐,身着青铜护甲,平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此时又是人多势众,顿时羽箭离弦,钢刀出鞘,将黑衣人逼得死伤不断,节节后退。

“队长,还是撤吧?再打下去,人就要没了!”有人急声询问。

黑衣首领苍白着一张脸,重重咬牙,“撤!”口令发出,剩余的黑衣人登时变换队形,收编紧缩,朝不远处的院墙突围。

“我大夏京城重地,不是尔等想走就走的地方。”雷牧歌冷哼一声,随手抄起地上的数支羽箭,手臂一挥,只听噗噗几声,几名跃上墙头的黑衣人重重跌下。

眼见逃脱无望,缇骑卫士步步逼近,黑衣首领面如死灰,看看身边所剩无几的手下,暗叹一声,正要说话,忽听远处步声急促,夜幕中似有一人急冲过来,嘶声大叫:“住手!”竟是女子嗓音。

“喊话!一入五十步之内,立即射杀!”雷牧歌话声刚落,秦惊羽出声道:“等下,别动手,让她过来。”短短一句,她已听清那人声音,正是元熙乳母。

雷牧歌不明所以,只得高声道:“放她过来。”

缇骑卫士依言放下弓箭,策马让出一条通道来。那乳母身着黑衣,打扮与之前来袭的黑衣人相似,下巴尖细,嘴唇紧抿,比在南越时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她从通道一步步过来,在马车前站定,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惊羽,眼眸里渐渐蓄满泪水,轻声道:“二殿下为您做这么多事,您为何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姿态,比起黑衣人更多了一分幽怨。

秦惊羽被质问得有些发蒙,揉着额头想了许久,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成了她口中的忘恩负义之人,不由笑道:“我不认识你们那个二殿下……”

乳母怔了下,目光闪动,叹息道:“他都要死了,太医说他自己放弃了求生意念,不论是皇后还是皇子妃,任谁都唤不醒……”

秦惊羽微诧道:“你是说萧焰,他真要死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发神经了?偏要指鹿为马,非说自己跟这个南越二皇子交情匪浅,天知道她有多冤枉。

乳母点头,“我们千里迢迢来大夏,就想请您去见他一面,或许能活回来……”

秦惊羽听得云里雾里,瞥见雷牧歌立在一旁脸色铁青,于是附耳低声问道:“我以前认识萧焰?跟他很熟?”

雷牧歌张张嘴,沉吟道:“算见过吧,应该不熟。”李一舟也急声补道:“就是,雷说的,我可以证明。”两人很有默契地对望一眼,眼神飘忽,一闪而过。

秦惊羽点点头,很自然地认定了他们的说法,越发觉得这群人来得蹊跷,沉默了半晌,对乳母平声道:“罢了,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想让我去南越见萧焰?”乳母急急点头,“是的,二殿下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再不去恐怕来不及了。”

“你们大殿下萧冥的智商就这点吗?昔日用诡计诱我被掳,现在还想故伎重施。只是这伎俩也太逊了些,同一个坑,我秦惊羽还不至于跌倒两次。”秦惊羽淡淡一笑,挥手道:“好了,念在你好心送元熙归国,我也不为难你,赶紧走吧。”

乳母大惊,朝前迈出一大步,“太子殿下!”

秦惊羽冷淡地看着她,“你先是潜伏在我大夏皇宫,协助萧冥掳走元熙,后在苍岐对元熙照拂有加,最后将元熙平安送回,功过相抵,我也就不再追究。今日你带他们离去,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下次若再让我见到,决不相饶。你走吧。”

说罢,她朝缇骑卫士微一抬手,高声道:“让他们走。”

乳母拼命摇头,“我不走!求求你殿下,去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

秦惊羽语气淡然,“趁我还没后悔,还不快走?”

“算了,我们走,就当是主子救错了人……”黑衣首领长叹一声,将乳母一把扯过去,招呼手下退走,一行人跃上墙头,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中,只听得那乳母的唤声伴着哭音,一句句传来:“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你跳崖,他也跟着跳了;你平安无事,他却为你搭上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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