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一平一脸正经地说:“方君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及我爸爸都很敬重你。”
方振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池田父子:“我真想不出来,我有何可敬重的,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可能,我们很需要你。”
方振山看着池田一平说:“你们需要狗一样的中国人,可惜我不是。”
池田一平很有把握地说:“我觉得你融入是早晚的事情,可能是被动地融入,那时情况就糟了。”
方振山很直截地说:“融入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早晚得和你们日本人搅和在一起,但不会是愉快的,你看啊,我在沈阳日本人要收拾我,在日本呢日本人也要收拾我,在当前这样的时代下,搅和是不可避免的。”
池田一平见方振山一句软话都没说,没招了:“也许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命吧,请方君好好考虑一下,我爸爸会有很多很多的面条。”
方振山重申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吃日本面条,特别是你家老妈做的面条,我会不请自到的,要是干狗一样的事情,还是免了吧,这个我早已经和你说明了,当时在日本我身边还有我三哥,不过是想回国的权宜之计罢了,现在大大的不一样了。”
池田一平脸色不好看了,无奈地说:“好吧,改天欢迎你到我家吃面条。”
方振山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我一定到,这里毕竟还是中国。”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渐渐地凉了。方振山在换厚一点儿的衣服,还梳了梳发型。
龙向飞感到很可笑:“你这要干什么去呀?”
方振山想看看池田一平忙什么呢:“上次在街上遇见的那小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池田一平,他家的妈妈真是好人呐,我想老太太做的面条了。”
龙向飞笑了:“得了吧,你是不是想骗个日本姑娘,以后给日本人当上门女婿呀?”
方振山穿好衣服:“别瞎勒勒,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了,你再瞎勒勒就咒你媳妇归我,没事回家帮着忙活忙活去。”
龙向飞知道方振山在耍嘴了:“你那德性的还想抢我媳妇?做梦去吧!家里都操办好了,我回去成亲就成。”
方振山想起了那个女孩子:“哎,有时间把弟妹领来让我看看,行不?好歹也得正式地认识一下吧?”
龙向飞见方振山坐到自己的跟前了:“啥时候你骗到日本姑娘啥时候我再领来,要不真不保险呐,看你那坏样吧!”
方振山一笑:“别小心眼啊,过日子这玩意能将就的就得将就……”
龙向飞把方振山踹下了床:“得得得,过日子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我媳妇就只能归我,你愿意将就找别人去!”
“你啥时候回去呀?”
龙向飞一本正经地说:“我一会儿出去买点儿东西,然后就往回赶,今天下午到家就来得及,就是邻居们热闹热闹,没啥操办的,城里不比你们乡下操办好几天,我估摸着就是吃个晚饭见证一下就行。”
方振山哦了一声:“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也没给你买啥。”
方振山拿出二十块大洋来塞到龙向飞手里,龙向飞急忙往外推:“老方,老方,这太多了,这可不行。”
方振山急了:“多什么玩意儿,拿着,老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要是觉着多就给老妈买点儿东西,至于弟妹嘛……”
龙向飞对方振山的感激没了:“滚,滚,滚,你没安好心呐!”
方振山一笑:“行了,我得走了,你回去之后呢,好自为之,晚上悠着点,小心身子骨,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龙向飞脸红了,笑了,指着方振山:“从你嘴里就喷不出来好粪。”
方振山笑呵呵地走了。
方振山风走到池田一平家附近,一个小男孩过马路摔倒,这时几辆日本摩托正快速开过来,马路有点儿窄,方振山看见小男孩摔倒就全速跑过去。小孩趴在地上哭,方振山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抱起小孩,摩托车马上就要压到小孩身上了,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小孩被池田夫人迅速地抱起,刚抱起来摩托车队就开过去了。车上的日本特务边说边笑。方振山也跑到近前,说不出话来。
池田夫人拿出两粒糖给小孩:“不哭,不哭,奶奶给糖吃。”
小孩停止哭泣,把糖放在嘴里,看着池田夫人笑了,池田夫人摸摸小孩子的头:“乖,给叔叔一颗糖吃,好吗?”
小孩把另外一颗糖递给方振山,方振山摆摆手,终于说出话来:“哎呀,妈呀,您老的身手真利索。”
池田夫人得意地笑了:“你以为我真老了?我可觉得自己年轻着呐,一平刚回来。”
“妈,你让我喘喘气,我想吃面条了。”
池田一平在楼上看着外面的母亲和方振山说着什么,一位年轻的妈妈过来接过孩子,朝池田一平妈妈行了鞠躬礼。
池田一平看着方振山,脑海里闪现出关东军司令本庄繁前几日在师团长会议上的讲话,他以侍卫的身份参加的。
本庄繁神气十足地说:“诸位,辽宁、吉林、黑龙江及蒙古一部,约七十四万平方公里,约为我国内陆三倍,人口仅三千万,约为我国人口三分之一强,如此广大的地域,我帝国若能利用,百余年内不愁人口无处容纳。松花江平原、嫩江平原、辽河平原、黑龙江沿岸均为大片肥沃之地,若以帝国技术开发,其农产品的百分之三四即可补帝国今日之缺口,百分之八十可投入世界市场。我国所缺少的燃料以及工业、海军航空等所需石油也可得以永久解决。”
日本高级军官们一阵骚动,本庄繁一脸的得意:“诸位,黄金也有海量储藏,中、俄两国已开有八处,当此黄金缺乏之际,我帝国若予以开采,则国富剧增,立加百倍。总之,以上各地归我帝国经营,不出十年,我国国力可超过美国,到时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与我帝国相抗衡呢?”
军官们一阵热烈的鼓掌。
池田一平结束了回忆,看着桌子上的一张地图。
他又抬头看见母亲和方振山往院里走来,拿起电话:“小泽君吗?我们要抓捕的方振山正在我家,你们在我家外面布置好人手。”他听一小会儿,“对,一出我家院门就立即实施抓捕。”
刚放下电话,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池田一平的母亲和方振山马上就要进来了,池田一平急忙拿几本书摞在一起放在那张地图上,恰巧被方振山看见。
池田夫人高兴地说道:“一平,你看看谁来了?”
池田一平笑笑,有些不自然:“哦,方君请坐。”
方振山坐下,池田夫人很高兴:“你们聊着,我这就去做面条。”
池田夫人走向厨房,池田一平给方振山倒杯水:“方君,近来忙啥呢?”
方振山一副无聊的样子:“我能忙啥?上学呗,你呢?”
池田一平急忙说道:“没忙啥,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文员嘛。”
方振山发现池田一平的手在膝盖上不自然:“不能吧,你们关东军近来频繁演习,你没跟着忙活忙活?”
池田一平不自然地笑了:“那不是演习,是我们传统的秋操,再说我能跟着忙活什么呢?”
“有时秋操和演习也没啥大区别,再说了,这才初秋,你们就举行秋操,早了点儿吧?”
池田一平急忙应答:“早是早了点儿,但早晚都得举行嘛,你们不要敏感才好。”
方振山站起来在屋内转转:“我不敏感,我才不敏感,我就是对老妈的面条敏感,哈哈……”
方振山背对着池田一平,方振山斜眼扫了一下桌上的书,当然看见了那张地图,只可惜看见了一小半。
池田一平看着方振山在瞧桌子上露出来的地图,急忙走过来:“那好哇,一会儿多吃点儿。”
正说着,池田夫人过来:“振山,面条好了,我们一起吃。”
方振山吃完面条往外走,池田夫人和池田一平送他出来。走到门口时,方振山转身与池田夫人抱了下,池田夫人高兴地说:“孩子,改天再来啊!”
方振山笑了一下:“好,我会来的,池田君你忙吧!”
池田一平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方振山的背影咧了一下嘴角,搂着池田夫人的肩头走回屋中。
方振山走到一条背街里,前面出现几个人,相向走过来,方振山没理会。那几个人与方振山碰头而过,一个人撞了一下方振山,方振山这才看看这几个人。
那几个人过去后,对面又来几个人。方振山心想:我刚吃完日本老妈的面条,不能惹祸,不然你们还敢撞老子?继续往前走。
第二批的几个人也走过去了,对面又来几个人,那几个人身后又出现几个人。方振山这才警觉起来。
这时走近的几个人表情僵硬地看着方振山,方振山感觉这些人有点儿怪。
其中一个人把刀抽出一半时,方振山上去就是一拳,那人应声倒地。其他人马上动起手来。那些人的动作直接有力,管用不讲花样,打到身上就了不得。
方振山身手敏捷,但对方人多,他知道不能向后撤,后面也让人堵死了,所以只能往前冲。
方振山见前面一个特务很狂妄,迅速地扑过来。方振山看准机会一个扫堂腿扫上这个特务的小腿,特务嚎叫一声,腿断了,与此同时由于惯性,他的刀扎入方振山后面上来的特务胸部。方振山侧身飞起一脚踢倒一个特务,突然他后转身又踢倒一个,显然这是这个特务没想到的。方振山很得意。
两个日本特务冲过来,方振山突然不动了,特务们一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方振山急速出拳将二人打倒:“你们什么人?”
“八嘎!”
方振山更得意了,原来是小日本。一个日本特务趁方振山得意之时抱住方振山,方振山的正面又冲上来三个特务,方振山陷于被动,三把明晃晃的短刀向方振山扎来,方振山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甩开后面的特务,但甩不开。正在这紧要关头,方振山挣扎到一家门口前,大门突然开了,里面一位大汉没好声地说:“干哈呀,干哈呀?打什么仗呢?这年头一定要和气……”
大汉一看三十来人在一起打架,他愣住了:“我的妈呀,这啥阵势呀?”
抱方振山的特务没注意门被打开,门开的同时一下闪了个跟头,方振山趁机甩掉特务,特务磕在台阶上晕死过去。方振山麻利地抬腿连踢两脚,最前面的两个特务倒下,又趁迎面特务发愣之机,抢下一把短刀捅入一个特务胸部。
大汉一看死人了,才反应过来,喊:“杀人啦,不好啦,杀人啦。”然后急忙关上大门。
方振山扬脖子喊:“哥们,大声喊,使劲地喊。”
大汉真听话,果然没命地喊起来。方振山手里有短刀后,猛向前划拉,日本特务渐渐地闪开一条道,方振山冲了出去。跑到街口,方振山一脚踹在一面墙上,跳起一人多高,果然街口有特务,两个特务没想到方振山能来这么一手,迎面差点儿没抱到自己人。
大汉还在喊,街口围观了一群人。
方振山跑出街口:“闪开,他们是日本人。”
众人听说是日本人都急忙散开,像没事人一样,眨眼之间就走干净了。
方振山在前面跑,日本特务在后面追,方振山回手将短刀射出,一个日本特务倒下。
方振山往人多的地方跑,日本特务在后面追。一个特务追到方振山面前,还没站稳,方振山两拳将其打倒。附近的人都在看这伙人,方振山:“帮帮忙,吃血肠,他们是日本特务。”
小泽看见方振山正在跑:“三木君,你领人跟我上,平乡君你通知其他黑龙会成员全力抓捕方振山,注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一定要活的!”
三木、平乡两人答应一声就开始行动。
方振山终于甩开日本特务,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一家商店前,他身边的一个人突然抱住他,一甩,方振山一个趔趄,总算是没倒,那人也没松开方振山。方振山一看后面是玻璃窗,狠命地向后靠,一肘子打在特务脖子上,特务的头撞破玻璃软软地倒下。
方振山看周围人有点儿乱,指着特务:“开什么玩笑,我没使多大的劲,你装什么玩意儿?”
这时一个特务从侧面接近方振山,方振山猛地把他举起并转起圈来:“这小体格子出来得瑟什么玩意呢?”其他特务上不来,方振山看个机会扔出特务,转身就跑。
这时一个中国男人跟上来:“兄弟,这是不是日本人?日本人太******猖狂了,我帮把手啊?”
方振山一指倒下的日本人:“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个男人过去一看一摸特务鼻孔:“哎呀妈呀,兄弟你动真格的了?我可不和你扯了。”说完撒腿就跑。
方振山继续往前跑,突然他看到对面过来几个刚刚和自己搏斗的日本特务,他知道现在四处都是危险,于是把脸转过去假意看路边的小商品。
日本特务没看见方振山,可是人群中有一人手拿一根针,正悄悄地从背后向方振山走去。
这个人离方振山也就两三步远,举手就能刺到方振山,刚举起手,方振山马上就要被刺到。突然这个人被人从背后袭击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方振山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是龙向飞。
龙向飞拉起方振山跑进一条胡同,胡同口不时有人走过。
龙向飞和方振山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龙向飞焦急地问:“你干什么玩意儿呢?怎么和流氓打一块去了?”
方振山也摸不着头脑:“你看那像流氓吗?睁大你的牛眼好好看看。”
龙向飞想了想,方振山一拍自己的脑袋:“那是日本特务。”
龙向飞紧张起来:“日本特务抓你干什么?去年事还没了结?”
方振山开起玩笑来:“有个日本姑娘长得贼丑,想嫁给我,我能要吗?她们家很有势力,就派这些狗来抓我,你说哪有这样提亲的?”
龙向飞笑了:“真无耻!说真的,为什么要抓你?”
方振山挠挠脑袋:“我也整不明白,你说我不招灾不惹祸的,为啥要抓我呢?”
龙向飞想了想:“这里面肯定有说道。”
方振山严肃起来:“我预感日本人要有大动作,但什么大动作我整不明白,哦,对了,我刚才在池田一平家里看见一张被他没挡严的地图,上面东三省重要城市都有红箭头标着。”
“最近教官当中流传日本人可能要发动事变的说法,但当局没拿这当回事。”
方振山也知道日本人要动手了:“发动事变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又不是东北军的司令,你说这些日本人可怎么整,总整一些让人糊里糊涂的事呢?”
龙向飞突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性:“我们得分开,我得马上回家,你想办法给东北军报个信。”
方振山一想东北军也没谁认识自己:“你可真能扯,我咋给东北军报信?人家能信我的?”
龙向飞一下子想到王树江了:“去找王旅长报信,不行,现在就去吧,我得走了!”说完龙向飞往家的方向走了下去。
几个日本特务看见龙向飞匆忙的身影,小泽一歪脑袋:“三木君你们带几个人跟住他,不要惊动他,他是我们要抓的另外一个人,他极有可能是共产党,找到他的落脚点,到时候有人和你们接头,务必一网打尽。”
平乡答应一声:“嗨!”
龙向飞快步地往前走,日本特务在后面跟着。一行人走在秋天午后的树阴里,阳光如千万枚针,无声地扎在这些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