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起身来,老李随即倒下,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后背。李香兰大喊:“老李,老李。”
老李强睁开眼睛:“香兰,快走,不要犹……豫了。”
李香兰捡起老李的枪,转身向沈阳方向跑去。
方振山早把外衣扔了只穿着白色衬衫,跑得头上流汗,不时地擦着,张口喘着,不时地回头张望,心想:龙向飞,老子在这里拼命,你搂媳妇睡觉,真他妈不公平。
后边的日本特务不断地开枪,子弹就在他周围划过,方振山自语:妈的,白色衬衫太显眼了。他迅速地往前跑着,到一家人设在外面的锅灶旁边,脱下衣服塞进烟囱里上下擦了几下,又穿上,接着再跑。
跑着跑着他回头开了三枪,对面有人倒下。
这时方振山发现有个羊圈,里面的羊正在叫唤。方振山乐了,他打开羊圈门,放出一百来只羊,在羊圈角落里放了十几块大洋。出羊圈方振山狠揍后面的羊,然后转身就跑。羊群奔跑着四散开,与追来的日本特务撞上,无疑羊群延迟了特务的追赶时间。
终于到了郊区,渐渐地有了庄稼,他闪身钻进地里,他不知道龙向飞家到底在哪里,从来没去过。
天快亮了,方振山趴在高粱地里,撅折几棵高粱秆,编成一个帽子戴在头上。
他静静地听着四外的声音,有些疲倦了。突然他听见有几个日本特务在说话。
三木的声音传了过来:“凭感觉,凭脚印,他就在附近,要注意搜查。”
方振山打起精神,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直起上身,向旁边走去。
方振山心想:若是贸然地走,容易被发现,不如险中求胜,我给他兜个大圈,故意留下脚印,等日本人走迷糊了我再走。
方振山悄悄地走到日本特务身后时,听见一个日本特务说:“三木君,那里有脚印。”几个人围上去。
方振山的那个圆围着这十几个日本特务走完一大段了,他在等日本特务沿着他的脚印走到他的身后去。
“咱们沿着脚印追过去。”
方振山等了一小会儿,他又继续走下去,走到原地后,他在垄沟里迈了一大步,尽量不撞到身边的高粱秆,然后他向远处走去。
日本特务沿着方振山的脚印又走回了原地。三木突然明白了:“八嘎,我们上当了,散开找他的脚印。”
方振山爬了很远一段,才站起来,扔掉高粱秆编的帽子,回头嘿嘿一笑,大步向远方走去。
九月早晨的阳光渐渐毒辣起来,李香兰在树林中不断地奔跑,头发有点儿散了,静谧的林间传来她粗粗的喘气声,这样的遭遇还是第一次。
突然前方斜刺里出来几个人,李香兰举枪射击,有胡子被打中。
胡子头见只有李香兰一个人:“哎呀,小娘们挺烈性啊,弟兄们,别打死她,等一会儿我让她知道知道我的烈性。”
胡子开枪射击,一颗子弹贴着肉皮划过,血流了出来,李香兰来不及管伤口,还击几枪,向森林深处跑去。胡子又开始追。
李香兰跑着跑着突然蹲下,找到一丛杂草丛生的地方藏起来,换弹夹。
胡子们走到附近寻找着,人越聚越多,越搜越靠近李香兰。李香兰观察着胡子们,寻机想走。
突然一只虫子掉到李香兰脸上,李香兰很自然地伸手“啪”地拍死虫子,这一下暴露了目标。
“兄弟们,小娘们在那儿,抓住她。”
李香兰开枪打倒最近的三个胡子,然后躲到一棵粗树旁还击。子弹在她身边不断地划过,树枝偶尔被打折。
李香兰的枪没有子弹了,一摸身上也没子弹了。
胡子头见李香兰不开枪了:“弟兄们,小娘们没子弹了,哈哈……这回咱们可是捞一个全身的呀,哈哈……”其他胡子也跟着狂笑起来。
胡子头跳过来将李香兰扑倒:“我叫你烈性,我叫你烈性!”说着扇了李香兰几个耳光。李香兰毫不示弱,拽过胡子头的胳膊就咬一口。
胡子头挣脱后:“够烈性,够烈性,共产党的小娘们一定更有味道,兄弟们,看我的。”他闪掉外衣,露出凶光,上前一腿将李香兰绊倒,就要撕李香兰的衣服。其他胡子****地笑起来。
李香兰在挣扎,可是越来越没力气了。
这时胡子背后响起了枪声,不断有胡子倒下,一下子倒下七八人。胡子头急忙放开李香兰:“什么人打黑枪,给老子出来?”
胡子们朝响枪的方向看了一小会儿。李香兰站起身来就跑。
胡子头又气又恨:“小娘们跑了,追!”
这时又响起几枪,又有几个胡子倒下。胡子们急忙藏在树后不敢动了。
李香兰没命地跑,突然一个人将她拦住,吓她一跳。此人正是方振山。
李香兰镇静了一下:“谢谢刚才出手相救。”
方振山一愣,没想到李香兰能如此冷静,判断如此之快:“行啊,不愧是共产党,快,往这边走。”
方振山和李香兰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出现几十个人在树林间搜索着。
“坏菜了,刚才的枪声把日本特务引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日本特务?”李香兰镇静多了。
“他们非要抓我给他们当日本倒插门的女婿,我没同意,我是中国人嘛,他们追我一宿了。”
李香兰看方振山那严肃的劲,差点儿没乐出来:“别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你就从了吧?”
“刚才你咋不从了呢?”
李香兰狠掐了方振山一下,方振山一咧嘴。
“现在怎么办?”
方振山往回看看,影影绰绰地看见有几个胡子搜过来:“走,在他们中间地带找个地方藏起来。”
李香兰不知道方振山要干什么:“往回走?”
“对,往回走几步就行。”
方振山猫个腰往回走,李香兰没办法只好跟着。方振山找一个低洼地带藏好,李香兰也跟着藏好。
方振山不时地往两边看看:“你藏得太往外了,穿个大红衣服,容易被发现,往里点儿。”李香兰没来得及想,就往里挪挪身子。
方振山朝日本特务方向开枪,打倒两个日本特务,又转身朝胡子方向开枪打倒一个胡子,然后缩回身,嘿嘿地笑起来。
李香兰这才发现与方振山靠得太近了,脸一红,打了方振山一下,方振山笑得更来劲了。
日本特务与胡子对射起来,双方不时地有人倒下。
日本特务还在与胡子们对射,三木没整明白:“八嘎,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帮手?”
身边的特务们也搞不清楚。日本特务的素质到底是比胡子的素质高,胡子吃不住劲了。一个胡子对胡子头说:“大当家的,撤吧,这样兄弟们会死光的。”
胡子头也懵了:“******,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共产党?不是说就三四个人吗?”
方振山小声地对李香兰说:“你的衣服太惹眼了,树林是绿的,你的衣服是红的,不行啊!”
李香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振山小声地说:“你先脱下来,布面朝里叠起来,一会儿跑出去再穿上嘛,现在活命最要紧呐。”
李香兰刚要解扣:“你脸背过去不许回头!”方振山闭着眼睛,转过头去:“好,好,听你的,快点儿吧!”
李香兰脱下衣服,迅速叠好:“走吧。”
方振山贴着地面爬了出去,李香兰跟在后面。
方振山在前面爬着爬着看见两个被打死的胡子,他爬过去捡起两把短枪,又搜出两个弹夹,给李香兰一支:“准备站起来跑。”
方振山刚要回头,李香兰说:“不许回头看。”方振山蹿出去就跑,李香兰跟在后面!
日本特务包围了胡子们,胡子们只剩下三个人。
三个胡子胆战心惊,胡子头也晕了:“兄弟,请问你们是哪个绺子的,能不能报个号?”
三木看看其他特务,不吱声,狰狞地笑着,逼近胡子头。
胡子头额头上全是紧张出来的汗:“兄弟,有啥条件你说,你说。”
三木笑了:“我们地日本绺子的。”
胡子头一拍大腿:“哎呀,兄弟咱们误会了,我是帮你们抓共产党的,日本兄弟说抓到后还有赏钱,这没想到,这,这误会了。”
三木怀疑地问道:“日本还有人是你兄弟?”其他日本特务狂笑起来。
胡子头懵了:“啊,对呀,有个日本兄弟叫,叫,叫什么来着……”
三木一脸的坏笑:“哦,我现在给你赏钱吧,你的兄弟们也死了这么多!”
胡子头当真了:“哎呀,日本兄弟,要能这样,你可太够朋友了。”他转头对其他两个胡子说,“怎么样,我早就说过,给日本兄弟干活不会吃亏的。”
三木抬手就是三枪,枪枪都打在胡子们的额头上:“你们也配做日本人的兄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撤!”
沈阳城经过一夜战事,街上一片凌乱,有的房子还在着火,中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两边,零星的日军来来往往。
李香兰要把衣服穿上,方振山小声地说:“先别穿,怕不显眼吗?你说你非要回来找什么组织……”
李香兰看着四周的人:“别磨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衬衫上全是锅底灰。”
方振山没敢高声地说:“要不是我这埋汰样,像个逃难的,咱们都不一定能进得来,信不?”
“闭嘴!”李香兰斜了方振山一眼。
李香兰、方振山走在街上格外显眼,有两个日本兵从二人身旁走过,一个看看李香兰:“哟西,花姑娘,大大地好。”
另一个拽一下这个兵:“我们先忙正事,以后有的是时间享用。”二人留下一阵****的笑声。
李香兰脸很红,低着头,方振山无奈地说:“你要成为害人精了,进胡同,找两件衣服换上。”
二人拐进胡同,方振山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门刚要走,方振山上前:“兄弟,兄弟,慢着,慢着。”
书生有些莫名其妙,方振山把他推进门里:“兄弟,帮帮忙给找两件衣服,这是钱。”
方振山拿出几块大洋来:“就这么多了,帮帮忙。”
书生口打唉声:“小鬼子一进城老百姓就要遭殃了,你们什么人呐?”
“我们是城北的,昨天晚上刚结婚,这洞房才入了一半,小鬼子就打进来了,逃难的,逃难的。”
李香兰踩了方振山一脚,方振山龇牙咧嘴的:“她不好意思了,兄弟帮帮忙吧。”
书生一笑:“等着。”说着走进家里。
李香兰掐一下方振山:“谁跟你入洞房了?瞎勒勒!”
方振山疼得直咧嘴:“没跟我,也跟别人了,洞房是不是没入成?”
李香兰也不知道方振山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你?”
方振山笑了:“没入成就行。”方振山得意地笑起来,因为他早已看清了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了。
李香兰、方振山换好衣服,在胡同里快步走着,整个胡同没有人。
突然一个姑娘披头散发地跑过来,边跑边说:“我是日本人,我是日本人。”接着讲几句日语。
后面有两个日本兵,一个醉醺醺的:“花姑娘好,大大地好。”另一个说:“她会讲日本话,哟西,就当日本姑娘用吧。”
两个日本兵抓住姑娘就要撕扯姑娘的衣服,李香兰火上来了:“快,帮她一把。”
方振山上前一拳打倒一个日本兵:“自己人都祸害,什么玩意儿?”另一个日本兵一愣神,手枪刚掏出一半,方振山跳过去就是一刀,夺过手枪放入怀中。
日本姑娘一看死人啦,吓得直哆嗦:“多谢,多谢!”着急忙慌,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开了。
方振山拉着李香兰也赶快离开现场:“妈的,什么玩意呢?这群鳖犊子!刚才那个姑娘看着咋眼熟呢?很像,哦,不是,就是山口纪子!”
“你拉倒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香兰有些反感方振山那个样儿。
方振山光顾快走了,与一个日本军官擦身而过,没注意看。那个军官往上掀掀军帽,回头看着方振山的背影,快步走进一家大商店里。此人正是池田一平,他找到一部电话:“三木君,你怎么搞的?方振山竟然还在沈阳城里,快,抓捕他!”
方振山和李香兰正往前走,王金堂穿着一身老百姓的衣服走了过来。
方振山看见了:“三哥,三哥。”
王金堂定了定神:“振山,是你呀,你怎么在这儿呀?”
方振山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两句说不清楚,你怎么在这呀?”
王金堂一脸的不高兴:“你昨天一走,我就觉得我得回部队,那里是我应该在的位置,回了部队,到了晚上,日本人真动手了。”
方振山知道东北军被打得很惨:“你们是怎么打的,好像没怎么抵抗就溃散了?”
王金堂一跺脚:“******,上级不让打,死了很多人,只有我们营还抵抗了一阵子,真他妈丢人呀!”
方振山急了:“日本人刺刀都整到脑门子上了,凭啥不让打呀?”
王金堂一脸的无奈:“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呀?我们抵抗了一阵子,一看不行就撤退了,我担心家里,这不又回来了。”
方振山也知道王金堂只是一个下级军官,不可能知道太多:“三哥,你小心点儿,不要太倔了。”
王金堂看着有日本兵走过:“跟我一齐回家吧,好歹有个伴?”
方振山看看李香兰:“不了,三哥,我还有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得走了。”
王金堂看了看李香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说:“振山,一定要小心。”
方振山点点头:“好了三哥,你快回去看看吧,一有空儿我就去看你。”
池田一平刚从商店出来,一队日军过来,领头的军官说:“长官,刚刚有两名士兵被杀,我们正在搜捕。”
池田一平想了想:“我知道凶手,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一男一女,装束有些奇怪,快追!”
领头的军官答道:“嗨!”
这队日本兵跑过去,很快就看见了方振山和李香兰:“站住,站住!”
方振山拉起李香兰就跑,日本兵在后面开枪射击,子弹就在身边蹿。
方振山感觉在城里绕了很长时间了:“你的组织在哪呀?你能找到不?”
李香兰烦方振山瞎问:“能找到,往左拐。”
方振山和李香兰跑进左面的街道,对面有十五六个日本兵,方振山一把抱住李香兰,李香兰没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一边说一边挣扎。
方振山搂着李香兰的腰:“配合一下,日本兵。”
那队日本兵过来,方振山一转头,用日语:“我是北海道农民,农民。”
那队日本兵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也只有农民在这时候还顾得上这种事,不过兴致挺好。”
方振山看日本兵走远,拉起李香兰就跑,这时后面的日本兵也追过来。方振山拔枪射击,打倒四个日本兵。
跑了一段,李香兰看见地上有一张宣传单,上前拾起看了看:“我们想办法出城吧。”
方振山一愣:“不找你的组织了?”
李香兰白了方振山一眼:“后面有日本兵,再找就是给组织添麻烦,组织上已经号召东北人民组织武装力量反抗日本侵略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才进来,还是见一面吧?”方振山感觉这是拿性命在开玩笑一样。
“抓紧走,扯什么淡呀?”李香兰看着不远处的日本兵不断地走过去生气地说。
方振山一看李香兰真急眼了:“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天黑再出去吧!现在趁小鬼子还有点儿乱,赶快到城郊去。”
李香兰觉得方振山说得有道理:“往哪个方向走?”
方振山想了想:“往东北方向走,出去后,去我家,等我回家领人来整死这帮鳖犊子。”
有几个人正在指挥一群人运东西。方振山没看太清楚,走近了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齐德标和高一升在帮助日本人缴沈阳警察的枪。
高一升敬个军礼:“太君,这个警察所的枪都在这呢,您过过数。”
军官没拿正眼看高一升和齐德标:“哟西,过数地不用,你地派人看好这些人,抵抗的死啦死啦的。”
高一升一脸的笑:“明白,咱们去下一个警察所吧?”
“带路!”
方振山急忙拽李香兰调头躲进一条胡同里。
方振山又伸出头看了看高一升:“妈的,这小子给日本人当狗当得太快了。”
“你们认识?”
方振山实在整不明白高一升怎么能这样:“何止是认识啊,快离开这里,往城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