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跟王凯亲热之后都会陷进一种落寞的心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它紧紧地追随着我,甩也甩不掉。而这种感觉在这个夜晚就变得更加强烈,我想起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我躺在杨新哲的身边,享受他的温柔与缠绵,想起他青春的笑容,想起他吻我时重复着的那句誓言。
我翻了个,背对着王凯,如此一来我的思绪就变得更加放肆,它们像被放逐的小鸟一样,终于摆脱了笼子的束缚,它们那样轻快地追寻着,渐渐地越飞越远,或许我就是这样让自己走向了万劫不复……
我努力过,想要让自己的心从此可以安宁,我试图让自己真的脱胎换骨,可是潜伏在我们骨子里,叫本质的那个东东却是永远改变不了的。或许初恋对一个女孩子真的很重要,有人说初恋就好比是在一块洁白的画布上涂抹的第一笔色彩,一旦画笔落定就再也难于更改。
杨新哲每天都要约我见面,开始的几天我还没有太多顾虑,可是时间一长我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和杨新哲在一起时,我总是担心王凯会打来电话,越是这样担心,王凯的电话越是会如约而至。起初的几天我总是不接听,心里想好了如果回去王凯问起来,我就说没听见。可是这样的理由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就不会取信于人了。再周密的谎言只要久了都会被识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东西在时间面前都会变得赤裸裸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咱们在一起你很多次都是这样,到底是谁总给你打电话?”杨新哲疑惑地看着我,露出法官一样威严的表情。
我说:“没谁,无关紧要的电话。”
杨新哲搂了搂我的肩膀,其实我不说他心里也早就猜到了,我们都是大人了,谁跟谁之间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有的时候只是不去点破,只是想要给彼此留一点私人的空间。
他说:“和他分了吧,明天就分。”
“恩。”我说。
分手只有两个字,可是真要我把它说出口却实在太难了。我每天都跟王凯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容颜,听到他的声音,我和他已经像一对夫妻那样开始了正式的过日子,而且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该结婚了。这样的情感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只要一想到王凯对我的好,对我妈妈的好,我心里就会跳出几千几万个不舍得,我的心真的很痛,撕心裂肺的痛。
这样的时候我就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当那只偷油的老鼠,油偷到了却被老鼠夹子死死地夹住,想挣脱唯一的办法就是毁灭。
你活该,姚璐你真是活该!
我这样问过王凯,我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他说他把我从他车轮下面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带给了他深深的震撼,他把我送到医院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让我这个绝望的女孩子从此快乐起来。
“救你那天我仔细地看过你了,长得不错,体形也好,所以我干脆就告诉自己收了你算了。”
我听了感动得直掉眼泪,王凯把我搂在怀里,他说:“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爱你的,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变成花心大萝卜,朝三暮四郎。”
可是王凯你不该对我这么好,让我拿什么还你?因为终究有一天我会离开。
“你明天来我家,让我爸妈见见他们未来的儿媳妇。”
我每天都在发愁上火,杨新哲却每天都是喜滋滋的,还说让我去他家拜见他的爸妈。虽说丑媳妇早晚都得见公婆,可是这未免也太早了吧?杨新哲跟我不一样,他还没有高中毕业,他还是学生,学生就要谈婚论嫁,这真让我佩服他爸妈的思想,他们居然可以前卫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一定要去吗?”我说。
“你说呢?当然要去,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杨新哲一本正经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却没了着落,就好像一幅已经绘制好的图画,虽然变成了成品,却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我叫姚璐,我是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我姓姚也是随我妈妈的姓,我十九岁,家住新建小区,我不上学了,现在是打工族……”
那天我去杨新哲家里,他爸妈像查户口一样把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认认真真地询问了一遍,就差看我的身份证了,说实话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本来是想走的,因为出来太长时间是没法向王凯交待的,万一他打电话我该说我在哪里?何况妈妈还在医院里,就算不顾及王凯的感受,我总不能连妈妈都不管了吧?可是杨新哲的妈妈却一再留我,而且热情的不得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就在这儿吃饭吧。可能是因为盛情难却,再可能就是我真的想成为他家的儿媳妇,所以我没有走,而是像小熊嗅到了蜂蜜一样快乐地留了下来,而且把手机关掉。
吃饭的时候杨新哲的妈妈又问了我许多问题。
“你叫姚璐,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她给你起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她的名字也一定很好听。”
我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欢听别人赞美我妈妈,所以她的话让我心里的兴奋瞬间就变成了亢奋,我说:“我妈妈叫姚晓兰,兰花的兰,她的名字比我的名字听起来要雅致很多,就跟她的人一样,我妈长得很漂亮的,我都没我妈好看,我妈皮肤好,还很白,典型的东方美女。”
“你也不错,我看你应该比你妈妈还要强大,不然我们家新哲怎么会一根筋就要跟你好呢。”
杨新哲的妈妈一边说一边把一只很大的虾夹到我碗里,那只虾通体红色,浑身冒着热气和诱人的香味,这香味一定是幸福的味道,我想是这样的。
“谢谢阿姨。”我说,然后用很快的速度把那只散发着幸福味道的虾吞下去。
那天离开杨新哲家时已经很晚了,天早就黑了,像一片大而暗淡的幕片铺天盖地。杨新哲要送我回家,我说算了,我自己能回去,可是他一定要送,而且态度坚决。我总是拗不过他,因为我是女人,注定我的决定在他面前会显得苍白而无力。
杨新哲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为我打开车门,我带着兴奋之后未完的余热正要上车,车门却在这时“砰”的一声被关上了。车门的把手上有一只大而厚实的手,我疑惑地抬头,看见我的头顶正挂着一张绝望而痛苦的脸,是王凯,竟然是王凯!瞬间我的头开始巨痛,甚至爆裂,就在五秒钟之前还残留在心里的兴奋温度,在这个时候也结上了厚厚的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自控地喊出来,“王凯,怎么是你?怎么会这样?”
我完全被吓呆了,除了尖叫别的什么都不会了,“不,不,不!”
杨新哲也呆住了,但他绝不是害怕,他很快回过神来猛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还让他拥抱呢?就算这样的场景迟早会发生,那么我也不会残忍到伤害了人家,还要往人家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放开我!”我发疯地推开杨新哲,冲到王凯面前哭着说:“王凯,不是这样的,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王凯不说话,他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我,那刀峰一样的眼神足矣将我吞噬,体无完肤。
“王凯,王凯。”
我哭着去拉他的手,这时杨新哲又冲上来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放开我!”我仍然大喊、挣扎。
可是杨新哲却喊道:“凭什么让我放开?咱们在床上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抱着吗?”
“你不要胡说了!”我一边发疯地去挣脱他,一边去堵他的嘴。
“我没有胡说!”杨新哲扯着嗓子继续大喊,“我没有胡说,你昨天刚跟我上了床,你在床上还说你爱我!”
“没有!”
“有!”
“没有!”
“有!”
王凯站在一边就那样看着我和杨新哲发疯,然后他一声不响,转过身决然地离开。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都逃不掉,终究有一天我们三个会站在一起,我的手会挽着杨新哲的手,而不是王凯。
可是真的面对这样的场景,我的心里还是感到了钝重的疼痛。我总是在难过的时候去怀想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里面包含的内容就是我和王凯的家。我是喜欢那个家的,喜欢在那个家里度过的每一天,喜欢那个家里的每一件物品,那里面的摆设都是我亲自从淘宝里淘来的,我喜欢它们,真的喜欢。
“王凯!”
我猛然发觉自己应该去追他,可是杨新哲却死死地拉住我。
“王凯!”
“王凯你回来!”
“不要喊了!”
杨新哲大叫着说,看我仍然没有停止,他竟然举起手给我来了个耳光。
我捂着被打得发麻发烫的脸,哭着看着他说:“我要回去,回家去,我要去看看王凯,他一个人这样走了我不放心。”
杨新哲不说话,他重新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塞进去,他也上了车,我以为他是要送我回家,可是他却对司机说:“去如家。”
到宾馆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杨新哲并没有安慰我,而是拉着我冰凉的手,默默地坐在我身边。
“王凯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哭着问。
问出这句话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杨新哲怎么可能会给我答案,对于杨新哲而言王凯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说得更确切点他们是情敌,说不定他正巴不得王凯会出什么事呢。
“他一定不会出事的。”我又说。
是的,他一定不会出事的,王凯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的人,他一直都是乐观向上的,他成熟、他稳重,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去走极端的,他是好人,不是说好人会有好报吗?一定会,一定会的。我只能用自己的想像来安慰自己,不然还能怎么样,现在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看到我心里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