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大哭、抓狂,而后是轻声抽泣,再后来可能是哭累了终于安静下来。夜深了,外面好像起风了,能听见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的呼呼声,悲伤而凄婉。
杨新哲在我身边一直不说话,但我能想像得到他的心里一定高兴极了,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幕正是他期待已久的,他早就盼着这一幕了,就像当初我盼着王罗义的老婆来找我闹,杨新哲现在的心情和我当时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自然,在那份自然里甚至还带着成功的喜悦与自豪,此时他或许正想着美事,或许正想入非非,可是他却丝毫都不知道,我陷在痛苦中正摇摇欲坠。
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只有我一个人来承受了。我在想或许应该为王凯做点什么补偿,哪怕只有一点点,至少不至于让我和他经历过的爱情,在成为过去的日子里只有伤害和怨恨,或许在从前的生活中我应该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或许现在我就不会那么自责。可是,可是……
一片静默。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滩软的泥,坐不住了,身体滑倒在床上,可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杨新哲拽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我说了一声谢谢,他看着我笑了,俯身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说:“睡吧,明天就好了。”
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可怜,就像掉进了深海马上要溺水而死一样,可是死亡是沉重而痛苦的,我必须要找到一丝生机,这样才可以拯救自己。
我突然坐起来,死死地拽住杨新哲,我说:“杨新哲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杨新哲刚才吻我额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就是我找到的生机,我必须抓住这棵能够维系我生命的大树,这样我才能得到拯救。鱼游走了,就得把熊掌看住,这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总不能落个鸡飞蛋打,一无所有吧。
我拼命摇晃着杨新哲说:“咱们结婚吧,越快越好,我想嫁给你,一辈子跟着你,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
杨新哲看着我,为我整理了一下披在肩上零乱的头发。他不说话我心里就没底,我生怕他会说出璐璐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说话呀,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要和你结婚,明天就结,不,咱们现在就结,咱们早就是夫妻了,你应该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名份了。”我急的哭出来。
杨新哲很温柔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一边吻着我,一边轻声告诉我:“我也爱你,我也要和你结婚,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应该给你一个实实在在的名份了。”
杨新哲的话让我差点幸福的晕过去,我使劲点着头,靠在他的怀里让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我很快就有了睡意,并安然地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腾”地翻身起来把坐在床边的杨新哲吓了一跳,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说,但很快又说:“有事,我得去医院看我妈,消失了一天她一定急死了。”
我飞快地穿好衣服,顾不得洗漱就往外冲,刚跑出门口却又退了回来,“你今天不上学了?这都几点了?”
杨新哲说:“下午再去,一会儿儿得回家一趟,把咱们打算结婚的事告诉家里。”
他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和他还背负着一件人生大事呢,我们要结婚。我快乐地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说了一句“你真好!”然后又冲向门外,直奔医院。
妈妈果然急坏了,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跑哪去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却很自然地说:“没去哪呀,睡觉,这几天很困。”
我看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饭盒,难道是王凯送来的?
“昨天晚上王凯来送饭时说你有点感冒,吃药了没有?”妈妈问。
“感冒?”我刚想说没有,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说:“哦对,感冒,吃药了,已经好了,没事了。”
妈妈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她说:“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可不许骗我。”
“哪有不舒服,您看您总是瞎操心,我好的不得了,这两天都长胖了。”
我倒了一杯水给妈妈,面对妈妈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成一朵盛开的花朵,我不想让她为我操心,可是我却干了一件足矣把她气疯的大事。
“我这衣服好不好看?”
我指着自己的衣服让妈妈看,“新买的,两千多呢,妈您摸摸这手感,好的不得了。”
和王凯在一起我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王凯舍得给我花钱,从来没在物质方面亏待过我,就连对我妈妈也是一样,妈妈住院的医药费都是他出的,即便昂贵,但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情愿。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妈妈才会把我交给王凯,她才会说她从此以后就放心了。
“别总乱花钱,王凯宠着你,你也不能太过份。”妈妈脸上带着笑容,嘴里却说着训斥我的话,“妈妈住院这王凯忙里忙外,还得忙生意,这孩子可是累坏了,人都瘦了一圈,你就不能懂点事,多为他分担点儿。”
“知道了,您就别瞎操心了。”我撒着娇扑到妈妈的怀里。
妈妈搂着我说:“看到王凯对咱们家这么好,妈妈真是高兴,我女儿的命就是好,让我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说完妈妈发出咯咯地笑声。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被妈妈看穿。
“明天我们去游泳。”杨新哲发来信息。
我既高兴又幸福,很快给他回了信息:“好,我等你。”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却是,杨新哲失约了。可能是乐极生悲吧,我打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去他家找他,他家也是没人。他又丢了吗?我问自己,不会是像第一次分手一样吧?人间蒸发,难道这是他习惯上演的剧情吗?
这一次我真的慌了,除了在医院陪妈妈,剩下的时间我几乎都在寻找杨新哲,我哭,我心痛,就差挖地三尺了,可是杨新哲你在哪里?难道你给我的爱每一次都要用伤痕来证明吗?你昨天还说着爱我,难道这一切就要从此划上句号吗?
夜晚散发出一种糜烂的气息,站在街角对着天空,我一遍一遍抚摸着自己的伤痕,一遍一遍数着自己的孤独和无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傻,我总是那么轻易就去相信,这该是我的报应,寂寥沧桑的情愫里收获的哗然本来就只有泪水,可是我偏偏把那些泪水看成是水晶,所以才注定我要把自己陷在夕阳落日的阴霾里,我人生的悲剧其实都是我一手导演的,在我的剧情里我充当了多个角色,编剧和主演都是我,我亲手为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又让自己纵身跳下。
突然的变故让我不安、让我心碎,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低等动物,每天只会低着头去吸收城市汽车的尾气,而除了这个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每天过得昏昏沉沉,像中了毒一样,那些俏皮阳光的日子怎么一下子就离我那么那么远了呢?
时间滴答滴答,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让我瘦脱了像,妈妈心疼地问我怎么了,我笑着说是在减肥,我说我相中了一套婚纱,只有减肥之后的体形才能穿进去。妈妈说我是傻孩子,我说现在流行骨感美,结婚是人生的大事,我当然想穿上自己心仪的婚纱来完成它了。
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妈妈又出院回家休养了,她直接去了姥姥家,她说想和自己的母亲呆在一起,我没有阻止她,我了解她心里的痛,她生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离去,她现在陪在姥姥身边的日子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这个夜晚我依然伫立在街角,街道两侧绚丽的霓虹灯,总是在我最需要光明的时候突然熄灭,它累了、倦了,就像我们的青春一样,在时间的洗涤中终究会落幕,再华丽的容颜到了最后也会变成溺死的婴儿,不情愿地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其实爱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我们懂得的太晚。
“璐璐。”
好像听见有人叫我。这浓浓的夜色,四周铺满了无尽的黑暗,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找我?
“璐璐。”
可是这声音好熟悉,它就像纱布下裂开的伤口,虽然被遮住却那样鲜明的存在。
“璐璐,是我,杨新哲。”
我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了,还有那股熟悉的气息,我想我没有听错,真的是杨新哲,他来了,他竟然又出现了。
“我决定带你到外地去,他们不同意咱们结婚,但咱们仍要把这个婚结了。”
杨新哲紧紧地拥抱我,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再一次迷茫了,不知道这一次该不该相信,我想挣开他,不理他,可是却没有舍得,岁月像恶魔一样把我的憧憬渐渐侵蚀,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沉淀渐渐老去,可悲的是,它就是没有抹去杨新哲在我心里的印迹,不是说无论什么事物都禁不住日积月累的冲刷吗?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来忘记这样一个人?
我最终还是让自己相信了杨新哲,他带我去他家,他说他爸妈都出门了,我们暂时先住在那儿,过一阵子我们就去外地。
“过一阵子是多久?”我问。
杨新哲说:“可能是一个星期,也可能是十天。”
这么快,我心里虽然期盼,却还是难过。这个城市虽然是个惆怅的城市,可它却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有我的家,有我的妈妈,还有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突然好想新月,如果她知道了我要离开,那么她一定会难过的掉眼泪。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如果我在走之前没有天天去看她,那么我就真的成了这个世界上罪孽深重的家伙。
“新月,我和王凯的婚期已经定了,就是两个月之后,可是我已经决定要把那个婚礼取消了。”
新月听了只说回应了一个字:“哦。”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我奇怪地问她。
新月又说:“哦。”
我想她应该已经明白了,新月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其实再笨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来,我身边站着杨新哲,很显然我是为了他而放弃了王凯。
“我打算带姚璐去外地。”杨新哲插了言。
“私奔?”新月忍不住说。
“不是私奔,是正大光明生活在一起。”杨新哲自信而骄傲地说。
“对,是正大光明地生活在一起。”我也自信而骄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