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任莲听他诌出这么低等的理由,气得直扭过头,瞪大眼朝他看,“有散步跑到这顶楼来散的么?有散步坐在这椅子上散的么?你…你干嘛不说你是上来乘凉的?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初一才学的…,哦!‘高处不胜寒’嘛!”说到这儿,任莲显出得意的神色笑了。
刘意也就陪着笑。
任莲见他并不成心跟自己说话,便又自顾自地玩起手机来。
刘意瞟着她的屏幕,问:“干什么呢?”任莲忙遮挡说:“跟一个叫‘潇雨’的大学生聊天呢,管得着么!”刘意一听闻“潇雨”这两个字,顿如遭了轰雷电掣一般,两眼一阵发黑。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明白自己之前之所以与小妹有种种纷扰瓜葛的根本原因所在。任莲见他呆呆地直盯着自己看,只以为他也要像先前刘睿那样批评教育,忙扬起头说:“怎么了?我就是觉得无聊了,就是想找人来陪我聊聊天!谁让你都不理我的?”说着又忙低下头。已略微洞明与她更复杂关系的刘意则慢声笑说:“莲儿,你放心,我绝没有半点想要责怪你的意思,否则,就咒我活在这不得做主的维度里,永世不得超生。其实,身处物质相对丰盈时代的我们,精神上觉得空虚再正常不过,对于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女尤其是。倘若你的这种寂寞是在渴求爱与关怀,那它反倒还是一种凄幽的美。我虽然成天都在瞎忙,但如果你当真需要,那么,便可即时地把我叫唤过去,让我也能把自己身上仅剩的这点可笑的价值呵呵地吐它出去。如此,我也便算是‘人尽其用’了。”
任莲抠着手机盖,没再说话。刘意则终于又岔到正题上:“还有,你难道真要看着大惑这样而无所表示?”
“怎么可能?”任莲在回这话的同时眼圈已变红,“但我又能做什么呢?肉麻麻的表示亲切我学不会。我以前一直都叫他肥猪的,跟他说话也几乎是口顶口的,这才显得真实欢畅。可现在呢?我一见着他的模样就想哭,我…”说到这儿,任莲已又哭出声来。
这哭声却让刘意心里有了别样的灵感。
由于刘睿通过刘伯已跟院方“商妥好”生日那天将让刘惑搬到楼下的另一间单人病房,所以刘意得以在那间病房里为刘惑的生日做着“最自由”的准备。
在这期间,表姐杨萌的一通电话让刘意颇感讶异:她通过刘母得知了刘惑生病的事,便决定要前来探望。
这在过往似乎是人之常情。对于善良热心的古典式表姐,刘意实际也有满心的欢喜,但为刘惑的性格考虑计,却还是推辞说:“不必了吧,他又不是你的弟弟。”
“你不是我的弟弟么?那你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么?”杨萌认真地反问着,并又笑说,“不止我要来看望,我还准备拉上孙斌孙浩这两小子一起过来,组成个‘意外慰问团’,也显得郑重其事。你觉得怎样?”
虽说杨萌把如此沉痛的事说的近乎轻松乃至诙谐,但不知怎地,刘意总觉得她的口气声调跟开朗时候的她很有几分相像,因而根本无法抗拒,便只好应承说:“你都‘郑重其事’了,我还能怎样呢?当然是‘翘首以盼’了。”
于是双方说定也赶在他生日那天前来探望。
忙碌时时间总过得飞快。转眼已到14号,刘惑生日的那天。
这天下午,刘意正和刘睿、任莲在楼下的病房内商议着相关事宜,忽接到杨萌的电话,说是她和孙浩已到了,孙斌也随后就到。刘意便下楼去迎他们,出楼没走几步,就见着提着花篮的杨萌和拎着水果的孙浩。他俩也看着他了,忙上前招呼,不免又问些关于刘惑病况的细节。刘意小心地回答着。就在这皱眉叹息间,三人已上了楼。
在将要到病房时,孙浩突然拽住刘意,并用眼神暗示他止步,似乎有话要说。刘意便指着告诉杨萌先到那走廊尽头自己装饰过的病房里等着,马上刘惑就会下来,自己的哥哥和妹妹也都在那儿。杨萌看着他俩,会心地笑笑,说:“你们又有什么秘密?这么神秘?唉,算了吧,我也并不想知道,还是先去了吧。”说着,她就独自抱着花篮走远。
“是与秦愁见面的事吧?”刘意开门见山道,“结果怎么样?”
“这本是笔陈年旧账,早该翻页了。不瞒你说,要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我还真想把它彻底烂在我年少的记忆里!”孙浩略有些不平地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但那不是因为我那时懵懂无知么?况且以后我也从这教训中获得了成长,再不会对我爱的女孩子不负责任了。所以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为何一定要揭我过往的伤疤?”
“因为这伤疤不单是你一人的,”刘意锋笑说,“虽然你从此中获得了成长,但这种损人利己的成长恐怕也未必牢靠,以后遇着更大的麻烦也不能确保你就不会再撒手。所以,为幸福的未来起见计,倒不如从可控的现在开始,一一收拾掉过往的烂摊子,这样,也才会有真正彻底的释怀。而不止是,将那些经验道理都停留在主观的臆断里。”
孙浩只见过表弟幼稚可笑的一面,万料不到他还有犀利决绝的另一面,故大为骇异,并感觉自己很丢了面子,忙摆手说:“哎,算了算了,反正我都已跟她做过了断了,还事后诸葛地说这些干什么?”
“啊…?那你们…,是怎么了断的?”刘意听他这么说,又闪着眼笑问。
这才是孙浩喜欢的对答节奏。他长舒了口气,又是尴尬又是得意,说:“起初当然是任我如何道歉如何赔罪她都不予理睬,但我寻思她如果是真心不想理我又干嘛费尽周折地通过你联系上我?所以我便假装要走,看她怎样。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了,并且还在沉默中爆发了,飙着泪痛骂了我好几分钟。那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我也只好听着。我想她的确是有很多委屈,不管怎样,也曾经是我的错。后来眼见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就又安慰了她好多话,并带着她去吃了点东西,还陪她看了场电影,这些,都算是一种补偿吧!”
“就这么…结束了?”刘意感觉并未听到自己最想听的。
“就这么结束了,还能怎样?”孙浩一脸疑惑;但随即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笑说,“你…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跟她重修旧好吧?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我现在已有女朋友了,就是没有,我也绝不可能再跟她在一起。我原先追她泡她时的确是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叛逆劲儿,可那不是因为那时自己好玩么!虽然现在骨子里也还这样,但心里是分外清楚的:如果我想找个真正可以结婚的女朋友,那肯定不能是秦愁那样的,她…她太野太犟啦,哪个男人能承受得起?不管怎样,女人终究还是该温柔和顺点的,这样也讨巧啊,你说是不是?”
在孙浩设置的话语情境中,也是男人的刘意似乎只能说“是”。于融洽气氛起见,他也的确笑着说了声“是”;但又马上问:“那她的反应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