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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半日皇帝(3)

金宣宗继位后,迫于蒙古大军压境,不得不于贞祐二年(1214年)三月,派使向蒙古求和,且答应了成吉思汗提出的苛刻议和条件:向蒙古献卫绍王女儿岐国公主并童男女各五百、绣衣三千件、马三千匹及大批金银珠玉。和议达成后,蒙古军队退出居庸关。当年五月,宣宗将金朝的都城从中都(今北京市)南迁到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然而宣宗这一迁都,不是向南扩张,而是向南逃亡,人心军心当即动摇,中都城中从官到民纷纷开始大逃亡,金朝的根基动摇了。宣宗的南迁,是金朝一路南逃的序曲。

第二年三月,蒙军即拿下金国中都。

南迁汴京(今开封)后的金宣宗,生存的主要威胁来自北方的蒙军。但他不对蒙军的进攻作积极的应对,却采纳奸相术虎高琪的意见(《金史·卷一百零六》称术虎高琪“妬贤能,树党与,窃弄威权,自作威福”),认为南宋软弱好欺,对南宋仍作扩张性进攻。当时也有人反对。蔡美彪先主主编的《中国通史》记载,当时金国右司谏许古上疏劝宣宗与宋议和,言词肯切地说:“以为专用威武,就可使宋人屈服,这是空话,不切实用。如宋人坚守不出,我军无所得,还要回来就粮。彼乘机袭击,我军欲战不得,欲退不能,永无休兵之期。况且宋有江南的积蓄,我只有河南一路征敛的祸害,也使人寒心。应尽快与宋议和,蒙古知道也会收敛。”另有平章政事胥鼎也反对出兵,上书提出“六不可”。奏书说,“往年泰和时曾经南伐,那时太平日久,百姓富庶,军强马壮,所谓万全之举,然而,还是讲和休兵。大安之后,北兵(蒙古兵)大举,多年来天下骚然,军马气势仅及过去十分之一,器械也多损弊,民间差役繁重,疲惫不堪,而要兴兵,必然远近动摇。其结果将未伤敌而自己先受害。这是一不可。现在西夏、蒙古之所以没有入境,是去年北还后在息养。或者因别部相攻,未暇及我。如果听说王师南征,乘机并至,就要三面受敌,首尾莫救。这是二不可。宋朝十年来练兵修垒。车驾迁汴后,他们必定更加防备。如果所在清野,我军无所得,毫无益处,这是三不可。现在我军都是山西、河北破产之人,或者是招还的逃军,大抵都是乌合之众,没有训练。骤然出兵作战,深入敌境,进不得食,退无所掠,必然要逃跑啸聚,这是四不可。随军运输粮饷,不是民力所能办到。沿边人户,赋役繁重,非常疲困。失业流亡到河南的,衣食都不能自给。如果宋人招诱,作为向导,我们内有叛民,外有劲敌。这是五不可。现是春耕气节,如果进兵不还,必违农时,关系国家大计,不只是战场的利害。这是六不可。”但他们中肯的分析意见均被具有野蛮好战个性的术虎高琪和金宣宗否决了。金兴定元年(南宋嘉定十年,公元1217年)夏,金国以宋朝拒付岁币为由,抽出精兵伐宋,而置后背于不顾。成吉思汗抓住金军两面作战的败笔,发兵攻金,一举攻克金朝十多个州府。第二年,金元帅张柔投降蒙军,也加入伐金行列。

但在这样的形势下,金宣宗一面向蒙军求和(未果),一面于金兴定三年(南宋嘉定十一年,公元1218年)春,兵分三路,西起陕西,东至江淮,再次攻宋。当时金军先连下南宋濠州、滁州、兴州、麻州、六合等地,但不久在宋军抵抗和红袄军起义反抗下,三路军全部失败,中路军被杀得只一将走脱。至此,金军的精锐在与南宋和蒙军的两面作战中损失殆尽。期间,成吉思汗乘花剌子模国两母后相互倾轧内斗、国王摩柯末(史称灭里可汗)昏庸无能之机,亲率大军十万远征花剌子模,有三年未来攻金。金得以残喘三载。在西征结束后,蒙军再度出现在金国面前。

不想做末代皇帝的皇帝

金宣宗在蒙军再度大军压境时,于元光二年(公元1222年)十二月死在开封。金哀宗继位。他开始了多灾多难的实际是末代皇帝的生活。

金哀宗完颜守绪,是金宣宗的第三子。哀宗的生母王氏,本为汉人,后赐姓温敦氏。

宣宗即位前,其正妃生太子守忠。后有王氏姐妹一同被选入宫,很是受庞。宣宗即帝位后,守忠被立为太子,但生母自愿出家为尼。之后守忠早逝,宣宗立守忠儿子为皇太孙,不料皇太孙也早逝。这时又出现了皇位继承危机。

宣宗二儿子叫守纯,其生母、贵妃庞氏很有野心。按宗法制度当然应当是守纯当太子。但宣宗还有第三个儿子,叫守礼,为王氏姐妹中姐姐所生,为妹妹的养子。因为王氏姐妹得宠,所以守礼被立为太子,改名守绪。

兀光二年(公元1223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晚宣宗病重,床前只有前朝的资明夫人郑氏陪伴左右。他托付郑夫人一定要让守绪继位,说完后气绝身亡。郑夫人忠心不二,不负重托。她先是秘不发丧,在王皇后和庞贵妃夜半来看望宣帝时,她称宣帝正在方便,让她们暂时分别各到一间屋里等候,然后锁上了庞贵妃屋子的门。接着她紧急召见大臣,传达了宣宗让太子、皇三子守绪继位的遗言。待一切部署完毕,她才放出庞贵妃,为宣帝发丧。皇二子守纯闻讯,抢先入宫。太子守绪马上发兵占领各要害地方,命护卫四人看住守纯,自己举行了登基大礼。

哀宗即位成功,但他能力却十分平庸。他继位后,宣宗的王皇后被封为皇太后,其姐姐郧国夫人借势腐败。她生活奢侈,且可以随便出入宫禁,干预朝政。就连她的奴婢,路过太庙也可以不下车。另有皇族人叫自撒,不识字,却诡计多,讨得哀宗喜欢,任了宰相。他在汴京西城有豪宅,在里面挥金如土,荒淫无道。这些人,让金国白白浪费着光阴,却没有提出强国之策。

当金国统治者们荒淫无度时,蒙古军围住了京城汴京(今开封)。城内一升米的价格涨到了白银二两,百姓无饭吃,城中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正大八年(公元1231年)蒙军分三路攻打金国,当年十分剽悍的金朝,在大将完颜陈和尚阵亡后竟无将可用,哀宗只能与后妃聚在一起哭,一会儿想上吊,一会儿要跳楼,最后被宫女拦住才没有自杀成。

然后他以亲王为人质,向蒙军乞降,蒙军不允。哀宗留下太后、诸妃,自己逃出城去,开始南逃,最后在天兴二年(公元1233年)正月逃到归德(今河南商丘)。

归德城小,哀宗将自己的禁卫军等分散驻扎,以便可以找到粮食吃。诸军离开归德后,城中就留下蒲察官奴率领的忠孝军450人及果毅都尉马用的部下700人。国家危难当头,二为将领放不下个人私怨,互不服气,官奴竟先动手,杀了马用及朝廷不少官员,然后率兵来见哀宗,哀宗只好让他权参知政事,独揽了大权。

五月五日,官奴率忠孝军450人,持火枪突入蒙军大营,蒙军大乱,死3500人。

得胜回来,官奴更不得了。他让哀宗住入昭碧堂,形同软禁。于是哀宗与近侍、都尉完颜承麟密谋:先杀官奴,然后迁都蔡州(今河南汝南)。

这时官奴也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打算与驻在安徽寿县的兖王国用安联手,在击退蒙军后逼金哀宗传位自己,然后恢复山东。如果事不成,则将哀宗献给宋朝,求得一地安生。

应当说,大敌当前,如此内部互相算计只能加速自己的灭亡。哀宗的计划如成功,自己的都城离宋境太近,易遭宋和蒙军夹击,必不能生存下去。官奴的不顾国家根本只图私利的计划要是成功,必会引起内乱,导致国家灭亡。

这时,蒙军久攻归德不下,加上疫病流行,撤军了。这对金国而言本是一个重生的机会。然而哀宗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召官奴来议事,都尉完颜承麟则在大殿设下伏兵,他们一举诛灭了官奴。然后哀帝迁都蔡州。

天兴二年(公元1233年)六月十九日,金哀宗从归德启程赴德州。正值滂沱大雨,一路十分辛苦。第二天到达亳州(今安徽亳州),百姓看到的是仅有两面引导旗帜、五十匹马、二三百人跟班的皇家队伍。月底,这只队伍最终走到了蔡州。

到了蔡州,得知宋与蒙联合攻金的谈判没有结果,哀宗竟忘了自己的危难处境,又开始大兴土木,要建造“见山亭”等游憩场所。因大臣反对,工程停了。但他又开始“选室女以备后宫”。如此没有远虑不顾近忧“苦中作乐”的皇帝,也实在少见。

好景不长,八月初,蒙与宋达成了攻金协议。闻讯,哀宗向宋提出,金亡后必是宋亡,唇亡齿寒,他希望与宋联手一同抗蒙。但南宋的统治者也表现得十分短视,也忘了宋徽宗联金伐辽、引狼入室最后自己当了金人的俘虏的教训,一心只想报靖康之耻和辽宣宗伐宋之仇,与蒙军联手开始了对唐州(今河南唐县)和息州(今河南息县)的攻击。十一月初,南宋派兵万人并献粮三十万石助蒙军攻蔡州。

哀宗也做了最后的抗争:他先赐酒给部下,鼓舞士气。蒙宋联军几次攻入城中,被金军反击出去。

十二月二十四日,金军已战到山穷水尽了,大臣劝哀宗突围。哀宗装扮成士兵,随军出城东门悄悄突围,不料到蒙军营帐前被蒙军哨兵发现,蒙军截杀过来,他突围不成只得再返城里。

这时他决心以死殉国。他杀御马数十匹分给将士吃,还把皇宫中的金银玉器拿出来全部赏赐给了将士,鼓励将士用命。

天兴三年(公元1234年)正月初九,蒙军凿穿西城的五门,攻入城内,金军仍在做最后的抵抗。《金史·本纪第十八》记载,哀宗这时无助地哭着对近侍们说:“朕为金紫(光禄大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思没有什么大的罪孽,死也无怨,恨只恨祖宗传下的国家已经存在百年,到朕而灭绝,朕将和历史上荒淫残暴的昏君一样结局,实在使朕痛心。”接着,他可能想到了金国对待北宋徽宗、钦宗的所做所为,又说:“自古以来,没有不亡之国,而亡国之君往往被人囚执而为俘虏,有的在阶庭受羞辱,有的成为奴仆。我决不会如此出丑,辱没祖宗!”

§§§第四节 元帅改做皇帝

正月初九的战斗一直打到了深夜。战火中,哀宗急急召来金军东面总帅完颜承麟说:“朕想将皇位传给你。”

完颜承麟的身世不详,只能根据他的姓说他是完颜宗室的后代。他本没有名气,在哀宗从汴京出逃时仅为都尉,但他精心护驾,忠心不二。当时许多文臣武将都离开哀帝四散而逃,唯有承麟几次血染征袍,拼死护驾使哀帝转危为安。到了归德后,蒲察官奴叛乱杀马用挟持了哀帝,还想借机杀掉哀帝,但完颜承麟看护很紧,官奴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最后反被哀帝与承麟所杀。然后承麟护卫哀帝到了蔡州。

到了蔡州之后,哀帝在蔡州重新组建了中央统治集团,完颜承麟从都尉升为东面总帅,后又负责全城防守之事,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现在,在最后的关头,哀帝想到了这位忠勇的元帅,要把帝位传给他。

完颜承麟称自己不是正宗的皇族,不堪当此帝位,所以一再谢辞。但完颜守绪说:“这是实在不得已的办法,朕看此城马上就要失陷,自忖身体肥重,又不善于骑马驰骋,只有以身殉国。你平时矫健敏捷,又有谋略,如果能突围脱身,使国家得以延续下去,朕死也瞑目了。”《金史·本纪第十八》记载的原话是:“所以付卿者,岂得已哉?以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日,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胤不绝,此朕志也。”)听了这番热血之言,完颜承麟表示愿意承担起复国兴业的大任,应允继位。

第二天(正月初十)清晨,完颜守绪正式宣布传位。在举行禅让礼仪时,宋军已攻入南城,南城上树起了宋军的旗帜。蒙古军昨晚已攻破西城,西城上则是蒙军的旗帜。接着一声炮响,宋蒙联军四面围攻上来,完颜承麟当即率领将士出宫,投入最后的巷战.

战至中午,完颜守绪见无人来救他,想想自己已将皇位传给了后人,历史上不会记载自己是末代丧国的皇帝了,心中还有了一丝安慰。他从容地在自己修建的幽兰轩中自缢而亡。

近侍根据完颜守绪的遗嘱,将他的尸体火化,史书载骨灰埋葬在汝水边上。另一记载是,蒙军将领布展和宋军将领孟珙同时打入宫来,见在焚烧完颜守绪尸体,忙上前将其尸一分为二,各取一份回去报功。

忠勇的金末代皇帝完颜承麟也没有能冲出城去,战死在了蔡州。尸体下落不明。他继位仅半日(有人说不足一个时辰,即两小时),是历代帝王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但却是人品最好者之一。

至此,金国算上海陵王、卫绍王共有十帝,历时一百一十九年而亡。

在冷兵器时代,野蛮(或说剽悍)是有一定优势的。但野蛮(剽悍)又不是能够长久的。金国以野蛮(剽悍)起家,却不思先进文化,一味靠掠夺扩大版图来保持自己的强大,最后金国非但没有统一全中国,而且还在最后的扩张中灭亡。金国的历史说明的就是野蛮(剽悍)不能长久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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