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积着厚厚的白雪,月光映在雪地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整座京城已经在这寒冷的夜色中沉睡,四周只有呼呼的寒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的声音飘远。
然而,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竟然还有人在外行走。黯淡的月光映出她身后两排脚印,一阵风雪过后又消失在地面。
前面是一个小树林,兰溯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了一眼,右手慢慢握住了剑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四周凝滞的气氛让兰溯微微眯起眼睛警惕起来。
树林里寂静无声,兰溯的眼睛却眯的更加厉害。突然,她一个急退跳离原地,只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一支箭矢自林中射了出来,带着空中那抹寒冷,刺破雪花,带来死亡的气息。
兰溯虽然及时躲开了这支箭,却并没有马上放松心情。她微垂着头,目光愈发明亮。几乎就在下一刻,三支箭挟着劲风射了过来。兰溯神情一变,长剑出鞘,人亦如离弦之箭跳起,在空中连变三个动作,这才堪堪避过这来势汹汹的三支箭。同时,她祭起手中长剑往那箭上一挑,如切豆腐一般,将三支箭斩落在雪地中。
林中一顿,忽而传来一个掌声。兰溯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转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弓箭的士兵。
那青衣人生得俊伟不凡,浑身上下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即便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衣,却也显露出此人不凡的身份。兰溯看了这人一眼,收剑站直了身体。
青衣人身后一名士兵喝道:“你是何人?”
“兰溯。”
那士兵没料到兰溯这么轻易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正词穷间,那青衣人却开口说话了,“你与赵毓是何关系?”
兰溯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问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么?”
青衣人愣了一下,兰溯又说:“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才会救我家公子,我就告诉你。”
青衣人眉梢一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救你家公子了?”
兰溯道:“我家公子派我来就是为了让你去救他的。”说着她歪着脑袋看看青衣人,“你为何不愿意救我家公子?”
青衣人冷硬的面容出现一条裂缝,这女子的思维真是无法猜透。但她的名字却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经过一番思量,实际上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他说道:“你家公子难道没有告诉你,要我出手救他,须得满足我一个条件。”
兰溯反射性问道:“什么条件?”
青衣人正要说话,暗处竟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侯将军如此无欲无求的人还需要什么?”
兰溯正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时,那暗处却已经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那女子披着一件厚厚的火红披风,颈上围着一圈暖和的白色毛绒。月华洒落在她身上,照亮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她轻转凤眸看向青衣人,清冷道:“侯将军,可还记得我么?”
青衣人看了看这女子,又看了看她身旁不做声的男子,脸上表情非常平静,似乎一点也不诧异他们的到来,“原来是安国郡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秦罗敷冷哼一声,“侯将军,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在朝中与贤王关系也算不错,今日他有难,你难道就打算这样作壁上观?”
侯青云脸色不变,直直定在秦罗敷脸上,慢慢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少。末将虽然与贤王私下不错,却也还不到为他舍生忘死的地步。郡主,你还是省些唾沫的好。”
秦罗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再加上她素来位居高位,还从未遇到这样与他说话的人,一时竟被噎得哑口无言。
这时,兰溯却突然开口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侯青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兰溯,道:“你做不到的,还是速速回去吧。”
“没试过怎么知道?”秦罗敷不服去嘲讽道:“想不到无欲无求的侯大将军竟然是这样的人!”言语中似乎颇为失望。
侯青云不屑的笑了笑,配着他冷硬的面庞,竟然显得有些邪魅,“人活一世,孰能无求?我侯青云自认只是俗人一个,自然也只认俗人的东西。”他伸出手来,“黄金万两,郡主以为如何?”
秦罗敷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素来被传闻得刚硬正直的侯将军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这万两黄金还真不是狮子大开口,若非她从孙二少爷那里讹了双福记来,恐怕还真没法拿出那么多钱。只是不知这侯青云拿了那么多钱准备做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警惕的看向侯青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侯青云将收回来的手背在背后,别开脸冷冷道:“这个就不需郡主多问了,末将自当有用。”
“你……”秦罗敷刚要发作,冷不防一直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郡主,骚安勿躁。”侯青云之前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这个男子,只是觉得他有些面生,但料想安国郡主带来的人应该可以信任,这才没有多问。不过此刻他却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实在让人不容小觑,便开口问道:“还不知这位大人是谁。”
秦罗敷平静了一下,介绍道:“这位便是新晋新科状元萧成音萧大人。”
侯青云眸光一闪,却只是刹那间消失不见,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淡淡道:“原来是萧大人,久仰久仰。”
萧成音踏前一步与秦罗敷并肩,客气道:“侯将军。”接着就没了下文。
气氛有些尴尬,兰溯看了看秦罗敷,又看了看侯青云,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万两黄金……我没有万两黄金。不过不知道公子那里有没有。如果你救出公子,公子一定会重重答谢你的。”
侯青云双眉一挑,“但是要救你家公子,我必须用到那笔钱。”
秦罗敷猛地抬眼,“此话怎讲?”
侯青云叹了口气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便瞒你们。这次我上京来,其实并非应赵毓之邀。朝廷动荡,国库空虚,边境将士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军粮军饷,若非消息被我封锁,恐怕军中早就生哗了。”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天空重重呼出一口白气,“冬天过去,来年开春与金国必然有一战。如若朝中仍是如此,恐怕国之危矣。”
在场之人一听此话莫不变色,秦罗敷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如此,看来老夫能替将军分忧。”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风雪中竟然缓缓走过来一名步履蹒跚的老人。他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慈眉善目,竟然是王太医!
侯青云不认得这个老人,略带警惕的看着这个人,“你是谁?”
王太医自袖中掏出一块金牌,“侯将军,在下是为传达陛下口谕而来。”
“什么?陛下的口谕!”侯青云与秦罗敷萧成音对看了一眼,然后沉声问道:“陛下身体可还好?”
王太医面笼悲色,“陛下恐怕是……撑不住了。太后那个老太婆将朝中的太子党全都下狱,宫人全都换成了她的亲信。陛下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她就威胁我们吊住陛下一口气,不知道想从陛下口中得到什么。这次老夫拼死来此见将军一面,正是陛下授意。”
“皇帝陛下说,三日后动手,将军只需听见城中炮响,立马举事攻城!”
“我等就此静待将军佳音。”
侯青云听后,背上真是出了好大一阵冷汗。他没有想到太后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这太后手中握有十万禁军,他此次匆忙回京,也就只带了三千亲卫队,若要攻城不是让人白白送死么?他皱眉沉思一会儿,道:“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明示?”
王太医意味深长道:“别的明示没有了,不过将军是明白人,皇上毕竟是皇上,他这么吩咐您想必有他的道理。天色不早了,太后那个老妖婆要是找不到我,那就麻烦了。将军,兹事体大,请务必要做好准备啊。”说完向秦罗敷和萧成音施了一礼就转身走了。
秦罗敷情绪有些低落,兰溯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想知道侯青云的态度。这时,秦罗敷从腰间取下从孙二少那里讹来的双福记信物递给侯青云,道:“拿此信物到永和钱庄,就可以随意支钱。”
侯青云迟疑的接过信物,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秦罗敷,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秦罗敷点头,“其实,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无欲无求的侯大将军为何会突然回京?除了朝廷动荡之外,想必是军中也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胆敢短缺军中用资!”她叹了口气,略带遗憾道:“本来我是打算纠集京中富豪捐募,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只好问孙二少讨要了这双福记的利润。”
侯青云听后不觉干咳一声,“想必这孙二少肉痛到不行。”
一旁沉默不语的兰溯终于听出了些端倪,忍不住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父亲说过,没有银子可以问他要的。”
此话一出,大家这才猛然想起,兰溯不是天下首富兰富源的女儿么?哪有放着这样一个移动宝库不用的道理?于是兰溯就被委派回兰家拿钱去了。
“诶,这样真的好吗?”看着兰溯的背影,秦罗敷有些担忧的问道。
侯青云道:“听说他们家很有钱,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吧。”
萧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