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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蔲娘乃牝狐所变,化为女身,属妖兽族,入狐魅,论其性,灵而狡黠。道经云:狐族修法,百岁可化人形,或俏或媚,或艳或丽,其时缀尾于股,至三百年可掩,五百年后能趋吉避祸,千年可达天听,能知前后之事,即为天狐,而但凡狐女,无一不美。那朱蔲娘生得容色娇媚,瞳中带惑,加之纤腰可握,姿体玲珑,初见无不起亵玩之意,故有俗言:狐妖善惑以蛊,诱以色。此言不假。
那树妖这时道:“朱蔲娘,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作何意?”朱蔲娘展颜笑道:“怎么,渔利鹬蚌之争,原来你不懂。”那树妖暗叫不妙,转身便走,方一迈步,直觉心头燥烦闷气,神竭目旋,不由失声道:“摄魂大法?”若是原初之时,自可抵御,奈何今日,连番耗损。
魂既离窍,便剩躯壳,朱蔲娘见其奏效,大喜之余,疾忙跃上半空,张口吞吐入腹,过不多时,忽觉热气上涌,情知归化时机已至,于是潜心屏息,驱法静坐,直见有气自顶出,渐升而上,盏茶工夫,便将其收为己用。
既止之后,朱蔲娘挪摆身躯,柔荑轻拂裙后绒尾,觉已缩至半尺余,顿时开眉展颜,乐而忘形,待及平复,却转悲思,寥然道:“今夕何夕,今日何日,相思悦君君不在,谁怜幽情苦楚,孑然空对月。”低首哀吟间,神思飘忽,如若痴醉而莫不知所以。
遥忆昔时,资水初遇,险致失身,而后几番同难,互寄情意,誓约白首,不知何时,耳鬓厮磨,共剪窗烛。正当相思无已之时,忽听远处有踏步疾行之声,朱蔲娘这才惊醒,思忖道:定是那二人。又想:我若再得此二人功力,岂不更妙?转侧忽睹那树妖躯体尚在,见之生恶,陡生凶心,憎道:“若非当初搅乱亲事,我早为人妇,或有儿女双全,何必依然处子。”
终天之恨,娥眉怎舒,朱蔲娘玉臂轻抬,弹指而去,便见那树妖身首几断,随后瞬起焚火,不消半刻,付之一炬。待及熄尽,忽见林中晨雾渐起,茫色初生,朱蔲娘喜上心头,直想:这下天助我也。
周陆二人循声追至,哪还能见着树妖片点行迹,均想:那树妖如此伤重,竟还有如此脚力?正感惑意之时,忽见远处泛起晶荧质色,亮如霜洁,未作犹豫,继而深入,行出数里,发觉竟有步道石梯,绵连不止。二人近前细看,竟是凿岩叠级,开山劈石之路,人为之迹尤显,便从其径路,拾阶跻行登上。
约莫一里,即转平行,随后左出削峭狭缝,其境始开,但此刻烟斜雾横,其势之大,直如飘堕缥缈云霄,羽飞九重天外,环顾周遭,晓雾逼迫,更不知旁人之所在,沿路而行,几经折转,反至寥绝之处,忽然周济怪叫一声,手指远处,直道:“师妹你瞧。”
那少女吓了一跳,美目轻挑,嗔视撅唇,颇有责备之意,顺势临眺,审视离远,并无所见,心内大疑,正待询问,突然发觉雾中影绰迷蒙,时隐时现,疑心之下,悄声微步,轻踏上前,视以荧眸,竟见界碑矗立,其上魏文分明,顿感错愕不解,直想:虽说夜行易失方位,但方才登梯踏阶,哪里走过弯路,又如何能回至原处?
周济复见此处界碑,便知不妙,回想初时师妹似可看得石刻碑文,自己却观之无物,此刻细思之下,愈觉怪异,暗责当时追人心切,无暇相顾,轻声道:“小师妹,这里怕有古怪,我们可得小心为好,不可大意。”
那少女听闻其意,已觉不好,暗自提心戒备,这时两人已留心眼,沿路旧行,随做记号,走了半刻,脸色愈发不善,直见眼前流转迷雾中,还见界碑依在。
周济见此情形,便知涉幻其中,走入无常,不由想起师门中人常言但凡妖邪神通广大之辈,皆可使人迷于幻境之中,若无高强道法勘破幻境,一生老死皆有可能。
当下好言宽慰师妹几句,自己借方便之由,又独自探了一回,不管何往东西南北,尽数回到原处。回步途中,正自思虑出神,竟不知自家师妹悄步走近,直听她腻语娇声道:“师兄好是用功,小妹好奇,不知有何发现没有?”
周济皱眉摇首,转视正要回言,却忽觉异意心生,不由下意识退后半步,直见眼前师妹回眸流盼间,似有寄情之意,不待相询,忽见她展颜颦笑,梨涡半现,又兼眉梢风情,灿若花容,随即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衣何飘处,裾随风还。
那少女束缚既解,衣襟下落,裸身相呈于人前,却无半点忸怩涩态,直痴嗔道:“师兄,你看我的身子美不美?”色食之身,奇绝之景,那少女羞遮花蕊,赧掩桃珠,加之映雪肌肤,反衬其人颜色分明,容色尚稚,不曾想疏淡间别有滋情。
周济本已心疑,哪知竟遇如此,注目而视,心神飘荡,不觉失魂落魄,憨声道:“美,美,真美。”那少女嗓音极甜,佯怒道:“师兄真坏。”携手共挽,牵之伴之,甜甜道:“师兄,跟我来。”旁绊间无游丝,轻踏娇尘软土,逾步回首,羞黛含情,回尽柔肠,隔雾而走,身影渐渺。
那少女在前引路,过不多时,纤步却止,直见远处斜刺出一个人影,暗叫不好,心道:怎么与正主儿相遇啦。原来那厢那少女久候不见复归,心内不安思绪,焦躁渐生,四下放声呼喊,唯有荡声不绝,却不闻应答之语,直增忧色,便踏步循路,一路找寻而来。
待至一处左右歧道,莲足难涉,两旁相量,寂寥全无人迹,正感何从难决时,忽见右旁深处影色移位,借远观望,碧烟轻纱中依稀二人,直似飞琼神仙伴侣,行缀凡间。
定睛凝视,二人如漆似胶,恁相偎倚几多情,再行眸光目送,忽地一愣,直见冰肌香透妍色,玉骨韵染姝丽,胸前几番靡腻柔软,教人撩心生乱思。
试问俏丽何人之姿,分明己身颜色容貌,转侧又见周济心神惑乱,任由作为,便知这莫名妖女使了离魂之法惑人神智,可偏偏其人变了自己模样去迷惑同门师兄,令她羞耻难当,疾得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诈伪假冒少女却笑道:“怎么,怪我抢了你家情哥哥,心疼啦?”娇媚之容,桃杏之颜,正是朱蔲娘施法变化。那少女忿然作色,骂道:“呸,什么情哥哥。”
朱蔲娘端视其人,越觉佳人倾城,似是瑶台月下仙女,只应天上有,反观自己昔时恃于美貌,到头来才知尔尔之辈,不过芸芸,想来实在可笑,妒意翻涌之下,不由相讥道:“你们倍惜时辰,尚未天明便行走极速,难道不是私奔他所?”
言罢暗察颜色,见其阴晴不定,心内大喜,又道:“你们既想做得夫妻,却又不想落得淫奔之名,这天底下哪有如此好事,再说古来类事,路迢梦遥,我今日倒要教你一策,途中做下几番好事,一来了他魂消人爽,二来说不得你珠胎暗结,到时返家告知邻里,一切可定。”
那少女年纪尚稚,如何听得此些言语,恚而怒不可遏,忽地右手入之隐然,任凭虚探。朱蔲娘见状,心中更怨,暗思道:这丫头不知何处之人,小小年纪竟能破空取物?细辨之余,直感有异,惊奇道:不对,不对,莫非是宝物不成?时见煜明之光,从中生耀,垂虹之色,相随闪烁,朱蔲娘不知如何,但见之下秀眉深蹙,黛痕低垂。
过不多时,云烟四合,雨雾相呼,忽见光影残迹,陡现于危空,直如天成之色,华光锦灿中,正见剑影斑驳。那少女步伐频移,掌心初触,剑影遽化实物,执于手中,竟有剑花寒落,直似繁丝柳絮摇落匀散。
朱蔲娘面容悲怅,失声道:“余鸳剑?”那少女一愣,暗生疑窦,直想:祖师言其剑名极秘,她怎么知晓名号所称?四目相对,正见朱蔲娘戾狠之色,一时心悸,未有动作,却听得她大声质问:“莫书云是你什么人?”那少女直感惊疑,正欲作声不知,却又听朱蔲娘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儿?”
那少女见她咄咄逼人之意,心中早已怒极,如何还能理会。朱蔲娘见她不答,冷哼一声,突然手擎并指,速点周济眉际之末。那少女大骇,直想:这妖女好歹毒,太阳穴乃经外奇穴,若是受得力道,周师兄轻损重伤。当下不作犹豫,身随意动,形从思转,疾身抢步,提剑上前,哪知朱蔲娘身娇体弱,轻如栩蝶,柔若羽丝,双足前后相蹬,身子已然腾起。那少女一剑刺她不到,也不怠慢,旋即变招易数,紧跟其后,相随如影。
朱蔲娘似是不欲与之对招,灵捷敏动,举足如踏云隔空,期间右手起于周济太阳穴,遂转而拂高额印堂,终于百汇之周,神聪四穴,事毕之后,忽然惊声道:“你是蜀山剑派陆载涵之女陆晨瑶?”
那少女听她叫出姓氏名字,登时不由一怔,随即心下释然:定是这妖女习有摄魂神通之术,可潜窥他人心意几何。便道:“不错,正是本姑娘。”妆眉轻挑,迎面瞧去,忽见朱蔲娘凝想正痴,风吹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