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通,黛梓换上柳黄色的软缎寝衣,正准备午歇,李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从背后一下子抱住了她,唬了她一跳。殿中宫人见此情景,皆知趣地退了出去。
黛梓逃出他的怀抱,回身施礼后道:“皇帝今日不应该在宣政殿与百官议事吗,怎么有空来这里?”
李檀往罗汉床上一坐,舒展了一下肩膀说道:“今日为了豫章郡爆发虫灾的事议了一早上,朕也头疼了。偷闲来看美人,呆会再去宣政殿。”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言道:“今日宫中的天官来报,说近观天象‘五星出东方’,你可知是何意?”
黛梓听后一笑:“臣妾这里正好有张星图,请陛下御览。”说着她走到殿中的书架前,取下了一张发黄的绢书,将绢书打开平铺在书案上。
“陛下请看,”黛梓指着图道:“五星是太白、岁星、辰星、荧惑与镇星。五星积于东方是指这五星在一段时间里,在日出前同时出现在东方,这种天象非常罕见。恭喜陛下,此乃是大吉之兆。”
李檀此时注意力并没停在星图上,他盘腿而坐,一只手搭在膝头,身体随意地斜靠在软垫之上,双眼微眯地看着黛梓身穿薄薄的寝衣,伏在案上给他指图,纤腰与翘臀的曲线若隐若现,甚是撩人。
看了会儿图,李檀要回宣政殿了,黛梓起身相送,被李檀摁在了椅子上:“外殿寒凉,不必出来。”
走到外殿,李檀转头,透过博古架的空格看到黛梓坐在椅子上冲自己微笑,心里一暖,回头正要出殿,余光中扫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他回身来找,看到在博古架的角落里放着一只水晶瓶,瓶中存着一支红色的花,六瓣桔蕊,虽已干枯,颜色却还鲜艳异常——这不是当日在白城簪的凤翼吗?
回想当日的情景,李檀心里已明白原委,不由情思汹涌,不忍离去,便对赵德满说:“传旨宣政殿,朕晚些到。”赵德满会意,关好殿门,退了出去。
黛梓此时起身走到外殿,看见李檀没走,便问:“圣上为何不去宣政殿?”
李檀背着手说:“今日要审个公案。”
“什么公案?”
李檀把手水晶瓶在黛梓眼前晃了晃:“你可知这是什么?”
黛梓见此脸一红,无法回答。
李檀见状,也不多言,将黛梓抱起,步入暖瑶华中。
过了许久,他从暖瑶华中出来,回头见黛梓在玉枕上睡得香甜,不忍叫醒她,悄悄出了门,骑马赶赴宣政殿。
此时百官在宣政殿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已有烦燥之意。见圣上到了,立即鸦雀无声,肃然站立。
李檀坐到龙椅上还未说话,殿上文官队列中站出一人,此人五十多岁年纪,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骨瘦如柴,是左拾遗王子昂。他奏道:“敢问陛下,这半日去了哪里?”
李檀道:“朕今日困乏,前去休息了。”
李檀话音刚落,文官队列里又站出一人,此人六十多岁,身宽体胖,是纳言陈琥三,他奏道:“陛下如去休息方可,若是借机去临幸了宠妃,则大为不妥。”
李檀刚要辩解,陈琥三又道:“食色性也,陛下政事劳累也宜调节适度,恣情纵欲,却为贻害。”
李檀道:“朕从未恣情纵欲。”
王子昂听了,从袖子里取一张纸,打开念道:“陛下自封了路华仪后,本月多次召幸于她,内府记录:腊月初七初召路华仪侍寝麒麟院,腊月初八,初九又留宿沉泉殿。腊月十二路华仪受召大业殿,腊月十五受召神龙殿……”
李檀见他说得如此露骨,心中不悦,在龙椅上扭过脸去。
王子昂以为陛下听不清,便往前凑,靠近他再念,这王子昂年岁已高,嘴里少了四五颗牙,大声说话时总有吐沫星子飞出来,再加上离李檀又近,这点口水全喷到李檀脸上了。
李檀接过赵德满递来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言道:“朕与爱妃在一起,并未影响政事。”
陈琥三听闻此言,情绪激动,也来到李檀面前奏道:“陛下此言差矣。汉成帝召入赵氏姐妹时,可知会命丧其裙下?”这位陈纳言虽没掉牙,却喜嗜葱蒜,一张嘴这味道熏得李檀脑袋发蒙,又不能明言,只能暗自屏气。
陈纳言接着道:“唐宣帝因贪恋女色,背生恶疮!”
王子昂也在一旁补充:“唐高宗也因纵欲而致目不能视!”
这两位言官一唱一和,在口水与口气的围攻之下,李檀招架不住,起身想离开,哪知那王子昂大喝一声:“陛下留步!”
李檀被他一喝心中已有怒气,回头怒目而视,殿中跟随李檀多年的武官见了,都惶恐不安,知他要杀人了。可那王子昂却也不怕,把脖子一伸,山羊胡子一撩道:“为进谏而被杀,乃是言官的荣幸,我必与魏征一样名垂千古。”
李檀看他酸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重新坐到了龙椅上。
陈琥三道:“路华仪年方十七,陛下比她大二十岁,如何能时常召幸?”说着他对赵德满大吼:“你们这些奴才,可是给陛下吃了房中药?”
赵德满被他唬得一愣,脱口而出:“陛下没吃药。”
殿中百官此时已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用袖子掩了嘴偷笑,李檀面对眼前混乱的场景,无奈地用手扶住额头,心里暗道:“都说这言官老头子不好惹,这回算是领教了。”
进谏了半个多时辰,两位言官嗓子有点哑了,口水也没那么多了,李檀见状便命赵德满给他们上茶。
趁他们喝茶的当口,李檀赶紧说:“豫章郡虫灾一事紧急,众卿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