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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运筹帷幄

当夜,张子胥又来到长公主寝宫外。云儿早将几个宫女都支到了别处,自己一人守着门户。听到张子胥敲门,云儿赶紧放他进来,随后自己也远远地走开去,让长公主单独跟张子胥呆着。张子胥走到内间,见长公主躺在床上,一幅病容,心中吓了一跳。他赶紧走过去问她:“晓君,你这是怎么了?”长公主见到是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你,你好狠心!”张子胥坐在床边,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肩头说:“晓君,这才几天,你怎么就瘦成这样?”长公主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她心里想,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

张子胥等她哭了一阵才说:“晓君,你是不是怪我这几天都没来看你啊?”长公主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泣。张子胥继续说:“我那天离开以后,就忙着炼符的事情,结果就忘了时间,直到今天中午才出来。真是对不起了!”他真诚地道歉。长公主说:“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怨我自己。我不想去周国和亲,可是又不得不去。我心中苦,想找人说说话,可是除了云儿,谁都不理我。我去找父皇,父皇整天忙着跟大臣们商议国事,没时间理我!我想见你,你又一连好多天躲着不来。这世上真正疼我怜我的,只有我死去的娘亲。”

张子胥知道长公主本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今天如此反常,不过是心里积了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而已。他静静地听长公主说完,这才说:“晓君,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能不能跟我说说?”长公主说:“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转头就忘了,只顾着忙你的事情。”张子胥陪笑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保证不忘,永远都记得晓君说过的每一句话。”长公主哼一声说:“鬼才相信!”

张子胥抓住她的手说:“晓君,前几天没能来看你,的确是我不好。好在你明天就要起程了,以后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长公主反抓住他的手说:“夫君,过几天我就要死了,这几天能不能陪着我?不要离开我?”张子胥说:“怎么会呢?我不会让你死的。”长公主摇头说:“不,夫君。是我自己要去死的。我原来答应和亲,是为了父皇。如果我嫁到了周国,周国就不会与新国联盟了。可是那天你那样对我,我就不能再嫁到周国了。最好他们把我杀了,否则一踏上周国的土地,我就自杀。总之我不会再让别人碰我。”最后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张子胥先是惊讶了一会儿,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心中的负罪感因此而又增加了几分。可是看见长公主一片痴情,心中又忍不住一阵激动。他说:“晓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发誓!”长公主看着他说:“要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倒宁愿死了。”张子胥冲动地说:“我带你逃走!”长公主摇头说:“不行的,我不能逃走。”张子胥说:“我不是说现在。等你启程之后,周国和新国肯定会派人拦截,到时候我们就乘乱逃走。周国和新国联盟侵犯大唐,那是势在必行的,有没有和亲都一样。所以你也不必要觉得对不起你父皇,对不起大唐国。”长公主有点动心,她问:“那我们能逃得到哪里去?”张子胥笑笑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容身啊!我们随便找个偏僻的村庄一躲,等过上一阵子,中原大陆上的局势明朗了,我们再回来就是了。你要是愿意,我就请求你父皇将你许配给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长公主听到张子胥这么说,心中高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就问:“夫君,你说的是真的?”张子胥说:“那是自然!”又安慰她说:“晓君,你就放心吧!这几天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对身体不好!我可不希望看见我的晓君是这个样子!我要我的晓君每天都高高兴兴的!”长公主心驰神往,有力地点了点头。张子胥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去准备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大早,唐国皇帝李可隆就召集文武百官,为长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和亲大典,各种繁琐的皇家礼节看的张子胥眼花缭乱,却也不胜其烦。好容易等到结束,司礼大臣高喊一声:“吉时已到,请长公主启程!”长公主这才拜别父皇,由几十个陪嫁的宫女簇拥着上了马车,在近卫营的护送下缓缓向城外走去。周国前来迎亲的大臣带着两百名随从也跟在队列后面。长长的送亲队伍逶迤出城,光是陪嫁的嫁妆就满满地装了十几辆马车。队伍向西走了约三十里路,来到了临时搭建的行宫。在这里还要举行最后的送别仪式,然后第二天开始,才是真正的起程了。

张子胥安顿好了长公主,又叫黄玉升去安排周国的迎亲使臣一行人,自己则走进帐篷去研究前面派出去的情报人员传回来的情报。这是传回来的第三批情报了。前两批大部分是一些必经之路上的险要地形的地图以及各地州县的布防情况,这让张子胥可以很好地布置前方路程上的防务。今天传来的已经是大唐国边境上的资料了。张子胥浏览一遍之后,一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纸条上说,有一支大约三、四千人的队伍两天前从新国分散进入了唐国,集结后向东北方向移动,目前潜伏在云岭山脉东侧的几个山谷里,目的不明。

张子胥叫过那个亲兵问他:“送情报过来的人走了没有?”那亲兵说:“还没有,黄大人叫他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张子胥说:“叫他过来见我。”亲兵领命退下,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人,正是那天派出去的人当中的一个。张子胥招呼他坐下,闲聊了几句,这才问他说:“有新国的士兵在唐国境内潜伏的事情你清楚吗?”那人点点头说:“清楚,我曾经跟另一个兄弟跟踪过他们,半夜里还去他们大营里打探过。可是那带兵的人口封紧得很,属下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等没有惊动他们。”张子胥点点头,也不说话,拿了一张地图仔细研究。

云岭山脉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恰好形成了新、唐两国的天然屏障。山脉的北端终点就是三合关。山脉里峰高林密,大队人马很难攀越,所以新国的士兵也是从南面越过边境,这才折而向北的。云岭山脉向东,是唐国的兵马重镇佳津城。佳津城傍山而建,易守难攻,这支人马不过三、四千人,不可能去突袭佳津城。即使去了,也只能被唐国军队歼灭。佳津城以东三百多里,有一座幻山城,也是依山而建,其身后是东西走向的武岭山脉。佳津城与幻山城互为犄角,牢牢地卡住了通向新安城的门户,历来是唐国重兵驻守的地方。

长公主一行也要从佳津、幻山两城中间的地带通过,就算那支人马是针对长公主而来的,也很难达到目的。因为两支人马一接触,长公主一行立刻可以退回幻山或者佳津城。即使不退,两城中的唐国军队也可以迅速支援。张子胥一下子也看不出来这支人马潜伏的目的。他对那人说:“你这就回去,联络其他人,重点侦察这支人马的情况,比方说粮草供应、有没有后续部队等等。若有变化,立即回报!还有,扩大搜索范围,看看还有没有被我们漏掉的人马藏匿在附近。”他想了一想又说:“新国的人马动了,周国的人马也不会闲着,派几个人去看看幻山城到繁城这一带的动静。”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那繁城在幻山城东南约四百多里,是唐国南部的重要城镇。它背后就是武岭山脉。那人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张子胥说:“等一下,你先去找黄大人,叫他再调派二十个人跟你一起,你们到前面汇和其他人以后就分成两路,分别侦察。”那人有点迟疑,问道:“大人,弟兄们脚程很快,不知道新人能不能跟得上?”张子胥说:“放心,他们也是兄弟,没问题。”那人恍然大悟,领命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长公主正式起程了。张子胥派出鲁成协所领的前营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一路查看沿途情况。自己带着剩下的三个营和亲兵队护卫着长公主的马车。陪同长公主前往周国和亲的数十名宫女也被安置在十几辆马车之上,一起出发。沿途不断有老百姓得知公主起程的消息,纷纷来到官道两旁送行,不少人甚至泣不成声。这样的队伍自然是走不快的,一天下来,不过才走了百八十里的路程。后来几日里新安城渐远,这才走得快了一些,不过一天也就是一百多里地。

就这么连续走了半个多月,这一日,和亲的队伍走到了幻山城西北面约一百多里的地方。张子胥见天色已晚,就命令大队就地扎营,等明天再通过幻山城。大家伙儿吃晚饭的时候,有亲兵通知张子胥说送信的人来了。张子胥立刻叫他们进来,这次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分别呈上了自己所带的东西。张子胥吩咐亲兵招待两人,自己打开送来的东西察看。果然上次派出去的侦察队伍查到了一些新的情况。

原来上次被发现的新国人马只不过是先头部队,如今潜伏在云岭山脉附近的新国军队已经增加到了两万人!同时在繁城以南的地方也出现了周国军队,人数也有两万人左右。张子胥对照着地图,只见这两支人马一南一北,对长公主必经之路形成了夹击之势,不由得眉头紧锁。这四万人难道仅仅是为了挟持长公主吗?这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可是四万人想要进攻佳津城和幻山城也不够啊!新周两国到底想干什么呢?

张子胥对于行军打仗其实并不熟悉,他前世的经验不过是班、排一级的战术训练,可如今面对的是几万、几十万大军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自然是觉得有些吃力,要猜度新周两国的进攻战略意图就更是没有把握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出来新周两国来者不善,这两支人马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犹豫了一下,叫亲兵请黄玉升过来商量。

黄玉升看了情报之后,也是对着地图考虑了很久。其实黄玉升跟他一样,对于战略布局方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经验,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副将,远远没有达到能够进入决策层的高度。黄玉升说:“张大人,末将估计这两支人马一定针对长公主而来的,可是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来,末将就想不明白了。也许是害怕佳津、幻山的唐国军队救援,因此加派人马,想要抢在唐国援军到来之前一举拿下近卫营。”张子胥摇头说:“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这里有鬼。你想,要知单单只是为了挟持长公主,根本没有必要深入唐国腹地,只要等长公主踏入周国境内,唐国军队鞭长莫及的时候,随便怎么都可以得手了。派这么多人冒险深入,肯定不会是为了长公主而来的。”黄玉升说:“末将也这样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是乘唐国军队救援长公主,佳津城和幻山城内兵力空虚,干脆一举拿下这两座城。”

张子胥依旧摇头说:“佳津城和幻山城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况且唐国军队经营多年,就算城里空虚,也不是区区两万人可以攻的下来的。再说了,我要是城里的守将,也不会为了相救长公主而放弃城防,新周两国的将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黄玉升也糊涂了说:“大人,谋略非我所长,所以末将也看不懂新周两国的意图是什么。大人以为呢?”张子胥笑一笑说:“不瞒你讲,我也是看不懂。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听听看。”

张子胥挥手让黄玉升凑拢过来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新国和周国的统兵将领,会采用什么办法来攻破唐国的防线?你看,新国和唐国的边境线上,从北向南,很长一段都被云岭山脉的崇山峻岭所隔断,想要从这些地方组织大规模的进攻是不可能的。唯一可以正面进攻的,是云岭山脉以南到周国边境这一线大约七、八百里的地方。唐国军队在这些地方无险可守,一攻就破。这些都是很明显的事实。但是,即便唐国丢掉了佳津城和幻山城以西以南的所有地方,只要守住这两座城池,新周联军也休想再向新安城前进半步。”

“即使新周联军突破两座城池中间的防守,只要这两座城池安然无恙,随时可以掐断新周联军的粮草供应,来个关门打狗。这样深入东南平原腹地的新周联军补给跟不上,迟早也会给唐国军队歼灭。因此,要消灭唐国,就必须先攻下这两座城池。所以我一直在想,被我们发现的这两股敌军不过是诱饵,故意吸引唐国军队的注意力的。”听到张子胥如此说,黄玉升大惑不解,他问:“张大人,莫将不解,为何张大人认为这几万人马竟然是诱饵呢?”

张子胥微微一笑说:“我也不敢肯定,只不过是猜测。你看,幻山城背后是武岭山脉,一直延伸到海边,想要攻克幻山城,除了正面强攻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而佳津城也类似,这就是唐国将这两座城市倚为屏障的根本原因。但是,佳津城有一个弱点,佳津城北面的那条大河是城里唯一的水源。如果我是新国统帅,我一定会想办法断掉那条河,这样一来,即使是围而不攻,不出一个月,佳津城中守军必定因缺水而弃城。”

黄玉升摇头说:“断河固然是好计,但是就凭这几万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张子胥接口说:“那是当然,所以我说是诱饵。我在想,新国有可能是在动这里的脑筋!”他伸手在地图上一指。黄玉升顺着手是看去,失声说道:“三合关?”随即摇头说:“不可能!三合关现在有汉国重兵把守,新国军队不可能通过的。汉国军队如何能够自毁长城让开三合关!”张子胥一笑说:“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汉国当然会防着新国一手,但是我要是汉国皇帝,就会允许新国军队分批通过。你想想看,要是新国和唐国打得两败俱伤,汉国不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张子胥这一番想法,实际上也是得益于上次在前缘寺时法颜大师的指点,否则他自己也很难想到这个方面去。

黄玉升突然觉得冷汗直流,他盯着张子胥说:“张大人,如果汉国当真让新国军队通过三合关,那佳津城可是危在旦夕啊!”张子胥摇摇头说:“不光是佳津城,恐怕连新安城都保不住!”黄玉升盯着地图狠狠地看了几眼说:“正是!佳津城失守,新安城就门户大开。只要一部分兵困住幻山城,新周联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新安城下了!”他突然朝张子胥一拜说:“大人,大唐是莫将母帮,因此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亡国。恳请大人准许将此情报告知皇上,好让大唐军队早作准备!”

张子胥伸手扶他起来说:“我正有此意,所以才叫你来商量。只不过这件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也未必会相信。不要说三合关那边了,就是前面那两支人马,我们要不是早早地派出了这么多人四处打探消息,也不可能知道。”黄玉升说:“大人的英明举措,莫将深感佩服。只是这消息若是不通知皇上,莫将心中难安。”张子胥叹口气说:“你派两个弟兄将消息送到王将军那里,由他转呈兵部吧。再派出几个兄弟前往三合关一带打探,搞清楚到底我们想得对不对。让他们路过佳津城的时候,顺便通知佳津城的人也派人北上查看一下。”黄玉升立即退出去安排各项事宜。

等黄玉升出去,张子胥又看了几眼地图,心想:如果真的如我所料,新国大军从三合关南下偷袭佳津城,似乎也用不上前面这两万人马啊?只要打起来,新周联军从正面攻到佳津城前并不需要多少时日,到时候正面吸引住唐国军队,从三合关南下的人马可以立即动作,前后一夹攻,再加上断水,佳津城断然支撑不了多久,说不定半个多月就要投降了。把这两万人马放在这里,打又不能打,还有可能被发现而泄露战略意图。这支队伍在这里是要干什么用的呢?难道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相透?想了半天想不通,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拔营,近卫营护着长公主缓缓向西南方向前进。走了大约一百二十里,这才扎营休息。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在幻山城与佳津城的中间。营盘扎好,张子胥传下了一连串的号令:一、通知周国使臣,长公主偶然贵恙,不易行走奔波,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具体行程再行安排。二、着左营日夜监视周国使臣人马的动静,若有人擅自离开营地,一律拿下。三、派人通知佳津城和幻山城守将,通报已知的新周两国军队动向。四、整个近卫营按照战时要求警戒,不许任何人进入营地周围十里。五、直属队严密保护长公主,任何人未经许可接近长公主营帐,格杀勿论。号令传出,整个近卫营顿时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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