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张子胥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长公主的模样与前世妻子的模样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最后,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起身出了客栈,婉转来到了内城皇宫附近。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待得巡逻的卫兵走过,他猛吸一口气,提起真元,飞身上了城墙。张子胥虽然没有练过轻功,但是一身真元运转起来,比之武林中的轻功高手也不差多少。加上在西圣山上跳崖的功力,闪转腾挪间颇有高手风范。
皇宫里房屋众多,张子胥心想这么乱找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折腾一晚上也找不到。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办法。看到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近,张子胥故意跳起身来,迅速跑过一个回廊,引他们来追。果然侍卫们看见他,大喊一声:“什么人!”衔尾追来,一边高喊:“有刺客啊!拿刺客啦!”张子胥三步两步甩开身后追赶的侍卫,猛地张嘴大喊:“好多刺客啊!大家伙保护皇上啊!”随即藏到暗处。皇宫里顿时大乱,无数的侍卫到处搜索,寻找刺客的下落。张子胥不失时机地搞出一点响动,或者放倒几个人,引得侍卫们团团乱转。兜了几圈,张子胥大喊:“有刺客去刺杀长公主了!”侍卫们果然上当,只听一个人说:“李可成,带一队人去长公主殿下那里看看,有什么情况速速回报!”那李可成答应一声,领着一队人跑了出去。张子胥大喜,远远地跟在那一队侍卫背后。
穿过了几个院子,走进了一个小花园。花园中有一座宫殿,窗户里还透着光。那队侍卫在公主殿前没发现什么动静,又不敢轻易退出,一时间进退两难。吱呀一声,殿门开了半扇,里面走出来一个宫女问道:“外面什么人喧哗?”侍卫中有一人回答:“这位姐姐,烦请回禀长公主殿下,今夜有刺客进宫,听说有刺客窜到了长公主殿下这边,因此李总管派属下带人过来看一看。”那宫女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又出来说:“这里没见到什么刺客,长公主殿下吩咐,你们回去吧,多注意着皇上那边。别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侍卫们见这边的确没什么动静,商量了一下,就退了回去。
张子胥等侍卫们走远,才悄悄来到宫殿的大门前,伸手扣了门环几下,随后退到旁边划了个隐身符。果然刚才那个宫女听见响动,过来开门,一边还不耐烦地说:“又有什么事啊!不是叫你们回去了嘛!”开门一看,门前却空无一人。咦了一声,跨步走出门槛,走前几步四处查看。张子胥乘她出门,一闪身进了殿门,藏到了一个高大的花瓶后面。他明知道别人看不见他,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耳边咚咚咚的巨响,似乎就要跳出胸腔一样。
那宫女不见有人,回来关上了殿门,顺便上了门闩。一面还在说:“奇怪,明明有人敲门,怎么开了门又不见人影?”里面,长公主的声音传来:“云儿,外面怎么了?”那云儿答应一声说:“没什么,殿下,大概是我没听真,以为有人敲门。一边走了过去说:“殿下,时候不早了,让奴婢等伺候您早些休息了吧。”长公主说:“我还不想睡,你们先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几个人答应一声,退了出来。那公主的寝宫是一个套间,外间是伺候公主饮食起居的宫女们休息的地方,而公主的卧房是在里间。
张子胥看见里面退出来四个宫女,从他身边走过,走到外间的床前坐下。他见众人确实看不见他,心中大定,便轻轻地走进了里间。只见长公主坐在一个梳妆台前,一只手支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旁边红烛高烧,更映得她肌肤胜雪、美艳无双。张子胥一下子就看得痴了。他仔细辨认,发现那长公主跟自己前世的妻子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长公主肤色更白,眉宇间也更显得清秀,而妻子晓君则更丰润一些,一颦一笑比长公主更为娇艳。只是这些都是细微的差别,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那天在前缘寺,张子胥才会认错人。
突然,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父皇啊父皇,你就真的忍心将阿屏嫁到周国去吗?”张子胥突然想到了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事情,心中一动:“难道长公主也要去和亲?”果然长公主又说:“要是娘亲还在,她一定不会同意和亲……”哽咽得说不下去,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了出来。长公主俯身抽泣。张子胥看见长公主伏在梳妆台上,双肩微微地耸动,显然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伤心。
张子胥再也忍不住说:“公主要是不愿意和亲,何不坚持拒绝?”长公主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吓了一大跳。她迅速站起来回过身,却没看见有人。“是谁?谁在说话?”长公主有点害怕,不由得大声喊了一下。外面的云儿等人赶紧跑进来,云儿说:“公主,奴婢们在外面歇着,没人说话。”公主定了定神说:“啊,你们去吧,大概是我听差了。”几个宫女又退出去,云儿心里想:“奇怪了,刚才我听差了,怎么现在公主也听差了?”
张子胥心想,这几个宫女在外面倒是一个麻烦,干脆让她们睡觉去吧。跟着她们走到外面,打出几个昏睡诀,几个宫女立即倒在了床上,没有几个小时醒不过来了。张子胥再回到内间,看见公主又坐回了凳子上。他大着胆子说:“公主还记得在前缘寺碰到的那个人吗?”公主又是一惊,颤声说:“你你你!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张子胥心想,要是就这么出来,公主肯定会喊起来的,不如装神弄鬼骗她一骗。于是说:“我在你心中,你自然看不见我。”公主不悦地说:“不管你是谁,请自重些,不要没来由地说些浑话。”
张子胥叹一口气说:“唉!难道公主真的把我忘了?”公主见明明有人跟她说话,她却看不见人,不由得害怕起来,喊一声:“来人!云儿过来!”张子胥赶紧说:“我让云儿她们睡着了。公主不必着急,我并没有恶意。”公主害怕地说:“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张子胥叹一口气说:“哎,公主,你相信前生今世吗?”公主微微一惊说:“你是从法颜主持那里来的?”张子胥心想,怎么又跟法颜主持有关系了?不管了,先稳住她。于是说:“我的确见过法颜主持了。”他不想欺骗公主,所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公主叹一口气说:“前几天我去拜见法颜主持,主持大师说我前世有个心结,要留到今世来解。还说一切因果,就要在这几天见分晓。莫非大师说的就是你吗?”张子胥大喜过望,真没想到法颜大师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赶紧说:“公主,法颜大师说得没错。”
公主听到对方的确是从法颜大师那里来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说:“既然如此,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张子胥手中符咒松开,身形慢慢显现出来。公主看见张子胥现出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张子胥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说:“公主,有什么不对吗?”
公主突然又叹一口气说:“那天在前缘寺,你一直叫我晓君,莫非我前世的名字是叫晓君?”
张子胥将错就错:“是的,你前世就叫晓君。”
“可是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公主难道不知道,转世的时候,前世的记忆都会被抹去的吗?”
“可是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因为我并不是转世,而是重生。”
“重生?”
“对,重生。所以我的模样、声音以及记忆都跟前世一样。”
“唉!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前世的记忆太痛苦,还是忘记了好些。”
“你什么都记得,你不痛苦吗?”
“我?我也希望忘掉,可惜怎么也忘不掉。”
“那你以后讲给我听吧,也许说出来就好些了。”
“好的,我一定告诉你。”
“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
“是的!”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父皇。”
“你答应了他什么?”
“和亲!”
“是他逼你同意和亲的吗?”
“父皇并没有逼我,他同我商量的。我知道父皇也很为难,他要想着大唐的百姓。”
“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女儿远嫁异乡?”
“你不了解,如果不和亲,周国就会与新国结盟,对我大唐不利。”
“公主,和亲没有用的。最多是一个缓兵之计。”
“父皇也这么说,可是他也没办法,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打仗!新国正在极力唆使周国和他联盟,共同发兵侵犯我大唐。而父皇说,唐国的军队还没有准备好打仗。他需要时间。作为大唐国的长公主,我也想能为父皇分忧。”
“难道除了和亲就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
“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只是现在没有人想到而已。”
“唉!我也希望如此,可是……”
张子胥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公主的命运,于是转变了话题——他不想让公主总是这么伤心。
“公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李修屏,……,不过,我喜欢你叫我晓君。”
“嗯,好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跟我说说前世的事情。”
“我叫张子胥。公主,呃,晓君,你想听什么呢?”
“就说说前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张子胥心想,要是跟你说我们是大学同学,我追了你这个校花整整四年,可就露馅了。灵机一动,就说:“要说起来,我跟晓君的缘分,也是从一个寺庙开始的。那年我一路游学,一日到了远近闻名的普救寺。正好碰到晓君随她母亲前去进香,就这么认识了。”
公主微微一笑说:“倒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后来呢?”
“后来啊,有贼人袭击普救寺,我们全被困在了里面。我自告奋勇地突围,找到了晓君父亲的至交好友白马将军发兵解围。晓君的父母亲认为我是一个可靠之人,就做主把晓君许配给了我。”
张子胥信口开河,把《西厢记》的故事搬到了这里。只不过《西厢记》里崔莺莺的老娘事后反悔,被他改成了慷慨许婚。长公主听得如痴如醉,心想我这个前世的夫君还真是个英雄豪杰,被贼人围困还能突围而出去找救兵。要是生在我朝,岂不是也能出将入相!唉!要是他真的在我朝出将入相,恐怕父皇也就不会将我远嫁到周国去了。
自怨自艾了一会儿,长公主又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张子胥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心中隐隐作痛。长公主听到自己跟他还生过一个儿子,不由得面红耳赤。但她还是想知道前世的事情多一些,就鼓起勇气问道:“再后来呢?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张子胥有点招架不住了,他想我总不能说我是出车祸死了吧。突然想到了《中原纪事》中的内容,就说:“后来大唐国与新国和汉国同时打仗,唐国突袭新国梁关,不料中了敌人的奸计,我们三万人被十万新国军队包围,最后力战而死,无一人投降。晓君得知噩耗,禁不住心中悲痛,茶饭不思数十日,终于去了。”他在心中抱歉:晓君啊!对不住了,你是茶饭不思但是没有死,可是我只能这样说了。
长公主说:“唐国兵败梁关的事情我知道,带兵的人是车骑将军李世基,李将军殉国时才二十多岁,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可是史书上没有提到一个人叫张子胥啊?”
张子胥心想,乖乖!要露馅。赶紧说:“我是应李将军手下的一个幕僚之邀随军参赞的,不在正式名册之中。为国效力乃是男儿本分,有没有名分那是次要的事情了。”
公主恍然大悟,动情地说:“夫君说的是!”一言既出,顿时醒悟说错了话,直羞得脖子都红了,连忙低下头去。张子胥看见她娇美无限,心中大动,忍不住就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吻上几下。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知道不能再呆下去。就要告辞。
公主急忙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该休息了。”
“你还会再来吗?我喜欢听你说话。”
“嗯,我会再来的。如果公主不介意,我每天晚上都可以来陪你说话。”
“那就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对了,公主……”张子胥还没说完,公主打断她说:“叫我晓君。以后就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晓君。”
“好的,晓君。我准备到禁军里做事情,再找机会转到皇上身边。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见面了。”
公主大喜说:“那真是太好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嗯,禁军里有一个王将军,似乎跟太子很熟。我见过她陪太子出去打猎。我已经托了关系,明天会到禁军大营,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王将军。你明天抽空去找太子,就说是法颜大师推荐我来的。让他务必叫王将军见我一面。”
“禁军统领王丕显,我知道这个人。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跟太子说。”
“那好,晓君,我走了。你高兴一些,不要老是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你看我们前生今世都能够重逢,还有什么事情能阻拦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解决的。我走了。”说完,走向一扇长窗。
长公主鼓起勇气喊一声:“张公子!”张子胥回身看着她,她几步跑过来扑进张子胥的怀中,两手紧紧地抱住他,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张子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在他的秀发上***,同时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晓君,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嫁到周国去的。”公主仰起头说:“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叫你夫君!”
张子胥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吻上了她的双唇。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她的茫然无助与热切的期待。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尝到她双唇上的口脂香味,使他一阵阵的迷乱。而公主似乎早已融化在他的胸膛里,闭着眼睛任由他亲吻她的嘴唇、脸颊和脖子,一动不动,只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生怕他突然飞走一样。这一刻,两个人都沉醉了。
良久,张子胥才生硬地拉开公主的手说:“公主,我该走了。”不等公主反应,一把将公主抱起来,放到锦榻之上。随即转身推开一扇窗户,捏个隐身诀跳了出去。他反手关上窗户,扬长而去。半晌,公主睁开眼睛,看着屋子里空无一人,叹息一声,泪水悄悄又滑落了下来。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喜悦,又有一些伤感;有一些期盼,也有一些失落。和衣躺下,公主久久不能成眠。而在新安城的那个客栈房间里,张子胥同样也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