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大营,卢植捧着一卷《孙子兵法》,就着灯火翻看,眼光看着简书,心中却只是想着破贼之策。
他也是涿郡涿县人,与刘备同郡。年轻时与郑玄师从马融,通古今学,为当世大儒。马融是明德皇后的亲戚,平素骄贵,讲课时,常令美女在堂前轻歌曼舞;而卢植始终专心听讲,数年如一日,从不斜视偷看。人皆谓:“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昔日在窦武辅政之时,朝廷欲以策立之功加封,卢植就曾上书劝谏窦武不受,窦武不听,后来为宦官所杀,果然以此罪名加于其身。
其后卢植又数位太守,平定叛乱,几经升迁,转为侍中,迁尚书,及黄巾乱起,朝廷拜为比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将北军五校士,征讨河北黄巾。
黄巾军不诣战斗,卢植*连捷,击破张角,斩获万余人。张角退保广宗,汇合张梁之众,有军十五万,又兼张角以天命符箓蛊惑,个个战斗之时悍不畏死,卢植所部虽然精勇,却只有三万,两军相距于此,一时却是难见胜负。
正在苦思破贼之际,忽闻外间脚步声响,一将身着铠甲走了进来,正是副将乌桓中郎将宗元,卢植放下手中兵书,询问来意。
宗元禀道:“外间一人刘备刘玄德,自称是卢将军学生,率军数百,内杂骑兵,说是听闻卢将军在此,特来襄助。”
“是玄德,快请他进来。”卢植一听是刘备率军来助,不由大喜,连忙邀请道。
当下卢植军中自有人安顿军马,刘备携了关张二人便来见卢植。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卢植听闻刘备说道大破涿郡青州两路黄巾,拍掌笑道:“老夫闻名刘备之名久矣,却不知原来便是玄德。”
原来刘备昔日和公孙瓒等人一道随这卢植学习经术,却并不致力于经书,终日只好衣服犬马,是以卢植当时并不看重,黄巾战事一起,便有一将刘备先后于涿郡青州大破黄巾,卢植负责清剿河北黄巾,自然听说过刘备的大名,只是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便是自己的学生。
刘备倒也知道卢植言下之意,却也不以为意,只是问道:“恩师奉命剿贼,备远道初至,不知目下形势若何?”
卢植叹了一声,便将张梁所部悍勇,又兼人多势众,难以取胜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问道:“玄德大破幽州青州两路黄巾,皆是以寡击众,以弱克强,想来必然精于韬略,不知有何妙计。”
刘备暗忖:“卢植也是精通方略的人,剿贼不成功,只是被左丰所倾害罢了,后来皇甫嵩平定河北,具他自称,用的仍是卢植的方略,而对面这广宗乃是黄巾老巢所在,所部多为精勇,自己倒是不可乱说,以免为人所轻。”
想了下,便道:“备如今初到,未知两军形势若何,却是不敢便道,必于明日观看两军形势,方所敢言,敢请恩师明日在后押阵,待备兄弟前去与那张角见上一阵再说,备倒是要看看这张角究竟是何等人物。”
卢植听到刘备自请出战,喜道:“玄德果然英雄,明日老夫定当击鼓助威!”
翌日一早,刘备等人用过饭食,便率领部下前去广宗城下挑战。
此时张角已然得病,广宗主事之人实为张梁。
张梁所部皆为黄巾精锐,虽然不如卢植麾下官军,但却胜在多了数倍,兼之蛊惑之下,黄巾士卒大多悍不畏死,拼命向前,在卢植军的几场对阵之中,实在是已战了上风,若非卢植精于韬略,老于行伍,恐怕张梁早已取胜,饶是如此,张梁却也已占据了上风,每日里只管派部将前去挑战,卢植也只能闭营固守,并不敢出营应战。
不料今日竟有人主动来挑战,张梁一时只感大恼,拍案而起,点起兵马开门杀出城来。
只听“嘎嘎“几声响,刘备急忙看去,就见一彪军马从广宗城内杀出,行伍之中虽无纪律,嘈杂不休,但一个个却都生得颇为高大,一望便知皆是悍勇之徒。
那张梁在一群护卫的拥围下,当先而出,却见往日对手卢植宗干都只是立于阵后,统领大军押阵,自己却并不上前。
当先却是三人带着几百部队,不过张梁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正待迟疑,就听对面那个黑面大汉大骂道:“汝等逆贼,胆敢叛乱国家,为祸州郡,如今天兵已至,还不早降,莫非想要等死。
张梁大怒,回顾阵中:“此贼如此嚣张,谁可擒之。”
一语未毕,一员大将纵马而出,正是张梁麾下骁将张洪。
张飞虎吼一声,跃马挺矛,直取张洪。
量这张洪虽勇,却又如何敌得过张飞。
两人双矛相交,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震耳之极。
那张洪手臂这么一震,虎口已被震破,一手木麻,竟是失去了知觉,不由心中骇然。
两军对阵,那容得如此惊骇,两人战不三合,张飞大吼一声,一矛飞起,刺中张洪心窝。
黄巾阵中眼见张洪不敌,飞出一将,大叫:“休要伤我兄弟!”
却恼翻了一旁押阵的关云长,一声呵斥,飞马上前,长刀一挥,血光乍现,已将那将首级斩下。
黄巾士卒初出城来,一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时,此时眼见连折二将,却不由士气大衰,刘备见得机会,挥刀一指,一声令下,数百长矛挥戈前指,犹如一头无坚不摧的食肉怪兽,向黄巾阵中缓缓逼去,两百弓骑也箭支齐发,一时间飞箭纷纷,如雨般落到黄巾阵中。
身后卢植宗干也趁机驱策人马,数万大军呼喝之中奋力仆前。
那黄巾折了两员大将,原已心惊,虽然一时尚未惧怕,但原来那点不可一时的豪情早已无影无踪,所幸黄巾士卒一个个受妖法蛊惑已深,张梁一声令下,便有那悍不畏死的壮卒猛冲而前,直往刘备军中扑去。
刘备所部从涿郡至此,都已算得是久经战阵,虽见敌军来势虽猛,却是并不慌乱,一层层的长枪不断前刺,竟是形同一台绞肉机,不断吞噬着前扑的黄巾士卒,两百弓骑也不住弯弓,雨点般的箭支如雨般往前方落去,一时间前方倒下无数。
只是刘备军队虽然得利,但终究人数太少,黄巾又人数众多,个个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扑上前来,这马其顿方阵正面对敌虽是强势无比,但侧面却最是难以防守,刘备深知其毙,却也不敢直往前突,冲其中军,一时战局僵持不下。
两军一顿鏖战,直到天黑,张梁方才收军回城,刘备帅着关张二人直追到城门之外,却是吊桥已升,又过不得那护城河,城墙上又炮石箭支齐发,不得已只好退回营中。
刘备兄弟三人以未竟全攻,意甚怏怏,卢植今日略占上风,却是喜出望外,使人将刘备三人延入帐中谢道:“今日败贼,多亏玄德之力。”又问道张飞关羽姓名。
刘备忙道不敢,又将关张二人一一介绍。
卢植听闻三人乃结义兄弟,也不由大赞,当下派出赏赐,除了七百义军一人一贯钱之外,又赏了刘备兄弟三人一人十匹绸缎。
卢植犒军完毕,又问刘备道:“玄德今日败贼,大振我军声势,惜乎未竟全功,不知可有良策以破贼。”
刘备见了两军形势,早已在心中盘算,此刻卢植问起,便道:“备今日一战,细察两军形势,请为恩师言之,
黄巾所长者,一为士卒彪悍,张角妖言惑众,彼等士卒愚昧无知,为其所欺,是以作战之时奋不顾身,以为死后能有富贵尊荣,二来其众十五万,过我数倍,兼之彼等又有坚城可倚,两军交战,败退则还守,得利则进逼,是以难胜。
但我军与之相距,不分胜负,却也自有其长,一来官兵皆是边军禁卒,武勇之士也,兼之训练有素,阵法熟诣,与黄巾士卒相比,实占上风。二来我军军器足备,与敌相较,可称精良,是以人数虽少,却犹能支撑。
至于第三,这却是不得不说恩师和宗将军将略胜敌一筹了,想那黄巾张角,此前不过一妖民,凭借医术,诈称符箓,哪识得兵家之妙。”
刘备话中虽有几分奉承之意,却也说的尽是实情,仅以将略而论,这张角张宝自然是不能和卢植宗干相比。
卢植闻言,略有喜意,却问道:“诚如玄德之言,吾又如何敢当,不过玄德既然尽识贼我两军之长,那想必是定有破贼方略了,愿闻高见。”
宗干也随声附和,极称刘备之能。
刘备起身道:“自古用兵,莫不以我之所长,击彼之所短,乃能建功,否则两军各自死斗,必将迁延时日,朝廷不喜,百姓不悦也。
今量贼我两军之势,与之死斗,实难占得上风,便是得胜,也必是惨胜,士卒恐不能堪,必将出奇胜之,敢问恩师,今日贼众已然将败,然危而复安,不至于溃,所倚者何也?”
卢植尚未说话,宗干疑道:“玄德说是莫非是广宗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