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的病情比历史上的还要严重,载深尽管迟迟不能得到觐见的机会,但也能从各方收获到不少的反应。包括以他天子亲弟的身份,召见负责太医来询问病情,这是任何人也不能说什么的。而似乎与此相关的,宫里对载深的态度也愈加的好了起来,不住的有内廷里往晟亲王府给福晋阿鲁特氏送些应用物件,以及珍惜药补食材,更隔三差五的召见入宫,问长问短的都是些什么时候生个小子之类的话题。
而载深这边也没闲着,这半年里接连的升官加差事,先是加了御前大臣,而后又是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再来又是赏亲王双俸,赏亲王双护卫,随着同治病情一日一日的加重,消息传出一时之间,京里满街的物议,纷纷议论皇上恐怕是不行了,晟亲王屡有恩旨,显然是有意以晟亲王效前明嘉靖皇帝的成例,入继大统了。就连惇亲王奕誴也很相信这个流言,几次见面下来,态度上都不比以前那么亲热,多了些礼敬的生分了。
只有载深知道,慈禧没那么好相与的。就不为后世对她的那些观感,就从眼下从她自己的角度来说,也绝无可能有这个心思的——如果载深做了皇帝,那么必然的,徐佳氏就要抬升太后,三个太后并尊,这是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事情,而且她在深宫里也常看《治平宝鉴》之类的书的,嘉靖皇帝即位之后,有多大的轩然大波,大礼议且不说它,这是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不存在皇伯父之类的问题,就说前朝正德皇帝的张太后,嘉靖即位之后是个什么处境吧——嘉靖八年,要杀张太后亲弟建昌侯张延龄,张太后跪在嘉靖面前苦求,仍然无用,最终就斩在西市!
此时深宫里的慈禧太后,不会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人都是自私的,前面有安德海的例子在,自家两个兄弟照祥,桂祥是个什么德行,谁也没她清楚,难道真要将来自己跪在载深面前苦苦哀求?
况且,垂帘听政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尝尽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好处,就如同人吸鸦片烟一样,怎么可能说撂下就撂下?
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同治不死!
但同治终究还是病情一日重过一日,载深苦思冥想之下,还是决定不接那些封赏,赏俸照接,赏侍卫照收,但差事一概不接——接了差事就要办事,办事就要得罪人,兴许圈套就在那份差事上头呢!慈禧叫你军机大臣下旨,革去李鸿章一切差事,你尊不遵旨?遵旨了就是开罪如今天下第一雄兵淮军!慈禧叫你立即整顿旗务,节省开支,你遵不遵旨?办了就没有一个旗人会挺你了!
但老这么不领旨到差,也不是办法。载深这些天理琢磨的,就是这么个事儿。其他方面他都有准备,就是这一条,绕不过去。
“也好睡了——”初冬的夜里,已经很凉了,载深的书房里虽然有上等精碳燃着的两个暖炉烘着,但门一开,还是一阵极是阴冷的寒流袭面而来,载深不由的一抬头,正看见阿鲁特氏端着一碗什么进来,话里虽是劝着,不过却是温婉的不带强迫性的那种,关上门,将一碗甜羹轻轻放下,踱步到载深身后,抬手在他额头上按捺起来。
这种放松式的按摩很是舒坦,载深闭目享受了一阵,就这么闭着眼睛问道:“再坐一阵。怎么,今儿进宫去,又说些什么?我说那位老太太可真是的,我跟皇上兄弟至亲,连面儿也不许见,偏偏又加什么御前大臣……嘿!是了,时辰不早了,你且先睡吧,回头我轻声些,也吵不着你的。唉,便是这儿,手略重些,重些……”
“唉——”阿鲁特氏轻叹一声,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按了两下轻轻在载深脑门子上一敲,嗔道:“美得你,行了,你也甭想了,来去还是那么些话,一个是早些生个孩子,给皇上立嗣。我今年也有十八九岁了,硬是没听说过这么个规矩,你们爱新觉罗家不也是有两个才能出继一个么,这可倒好,咱们就算生,那也是独一个啊!还有,就是叫劝你接差事,我也是闹不明白,早几年看你很有番办事的心力的,怎么歇下来之后,就把人给歇懒了呢?御前大臣总该接上身的吧,这么着你也好进宫谢恩,不然别说皇上,就是东太后你也见不着面啊。”
“你不明白——”载深心里的东西,怎么好跟她说?只苦笑着低头喝那碗甜羹。一面听着阿鲁特氏继续数落道:“我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来听听不就明白了?都说夫妻一条心,我这不是也想帮你出出主意?”
载深听着她话里那份关切的意思,仰头朝她笑了笑,到底是受用,便拣着能说的说着:“上头的意思,只怕是想立载治家的两个小子。我们家,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今加我的差事,加我的恩赏,又抬举你,露出那么个意思来,不过是为了堵几位叔叔们的嘴罢了。”
阿鲁特氏也是懂规矩的,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敢情就是堵的这个?哪有这么个规矩的?载治又不是宣宗皇帝这一支的,算起来跟咱们是共一个高宗纯皇帝的血脉罢了,离得也远了些。既是这么着,那咱们赶紧……”说着,脸上就是一红,见载深仰头瞧着她,嗔了一声抬手把他的头扭了过去,却从椅子背后俯下腰来搂着载深的脖子,在耳朵边喘着热气。
载深心里当然会生出些旖ni的心思来,拽着她的手将她搂抱在怀里,轻轻道:“还不是那么回事,就算咱们再勤力些,怎么也得十月怀胎吧。再着说了,咱家小子出继了出去,我往后还能不能担差事了?上头忌讳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着她兴许更乐意呢。再一个,皇上还有几天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不让我跟皇上朝面,兴许就是这么个心思呢。是了——”载深见她面红耳赤身子扭动不已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当下吹灭了灯火,抱起她往后头小卧室而去,意动之下,自有一番旖ni。(此处略去数千字。)
一阵动作之后,载深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由着阿秀轻轻咬着他的耳珠,心里想的还是整个计划,吴可读那边安排了,士林里,宗室里,方方面面的都有安排,等同治一死,立时就能掀起一个风潮来,但毕竟人家手里也有牌……这段时间里抬举你,但你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那也只好去立载治家的两个小子,七八个月大小的溥侃跟溥伦了,溥侃是侧福晋生的,算起来她的目标应当就是溥伦了。
再一个,这几年一直都没动的那几个把柄,杀荣禄,盛京财政,以及出走的莫名其妙的崇厚跟壁昌……载深能想象的出来,在自己呼声最高的时候,里面找人放出这么些证据来,对这边的打击会有多大。
“还发愁呢?”阿秀在耳边轻轻道:“要不,二哥,我倒是有个主意,可就是舍不得你。”
“怎么说?”抱着姑且听听看的意思,载深转头朝她鼓励的笑了笑。
“代帝出家,你不是小时候受过济隆活佛的助?前些年西藏内乱,不是有个什么热辰活佛逃到北京来……”
她这么一说,立时叫载深豁然开朗,雍和宫有九个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系统,在北京主持过雍和宫的活佛,回西藏后都会做摄政等等管理世俗事务的职务,而这一世济隆活佛在京已经有年份了,跟自己又有关系,再加上今年恰好是十二世*亲政,因为十二世*当年就是由如今在北京的这位热辰活佛剃发赐法名的,出于公私考虑,已经上表请求中央政府派遣热辰活佛回藏担任摄政。而热辰活佛一走,就必然要有一个新的热辰活佛转世!这便是本年北京除开同治皇帝重病之外的第二号热门话题。自己完全可以搭这个车,跟雍和宫老熟人济隆活佛说一下,就在雍和宫代帝出家!以自己的身份,弄个活佛不成问题!
当然,这么个举动还有许多许多延伸的好处,譬如能给后面处理西藏问题带来绝大的帮助,这些,眼下都不用考虑了!
不过,黄教喇嘛的生活毕竟不比王府里好,最起码的,跟外头的联络就要不方便很多——雍和宫位于内城东北,而载深的助力除开正心庐舍中的几百号人之外,士林里的绝大多数,全部住在内城之外的宣南。
但在巨大的好处面前,也由不得载深再考虑这些弊处了,仔细的前后贯通着想了一遍之后,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句:“好主意!”转头过来看看这位贤内助,嘿嘿怪笑着道:“本王赏你!”说着,翻身压了上去,含混不清的咬着她的耳朵道:“难怪说舍不得我,放心,隔三岔五的,本小喇嘛总要回来看你的……”
“别说小喇嘛……”面红耳赤的女人喘着气,双手在载深背上不住***着,忽地掐了一下:“叫人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