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到什么了?”苍天!我哪有哭……
我警觉地保持着肌肉绷紧的战斗状态。
“你看到的我都看到了啊!”说着伸出大手往我头上一揉,“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我啪地打落他的手,站起身来,冷着脸说,“你最好祈祷你没那么好的记忆力。”说着,打开门,把他的包往外一丢,神速回到床上,被子一蒙,眼不见心不烦!
咕噜咕噜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拉出,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拍着瘪瘪的肚子,收拾妥当准备下楼找个饭店大餐一顿,这几天基本上都在吃快餐,弄得我一闻到盒饭味就想吐。
“真能睡啊。”已经换上一件稍微薄一些的白色外套的何协放下杂志,向我走来。
我目不斜视地朝大厅门口走去,心想这小子莫不是对我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老子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请我吃饭。”长手长脚的白狐狸往狭小的门口一堵,完全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忽然想起电视里那种让人绝望的监狱通风窗……
“烤牛舌,葱爆羊杂,荷叶鸡,黄花鱼,三鲜汤……”何协菜单都不看,如数家珍地报出七八种菜名。于是抱着菜单一脸惊愕的我,瞬间石化了……
“好怀念云南的菜色啊!K市根本吃不到。”喝着10块一瓶的果粒橙,白狐狸一脸憧憬,亮晶晶的“涎水”蠢蠢欲动。
我抖着手掏出纸巾,擦擦冷汗,狐狸果然是肉食动物啊。寻思着这个饭店能不能刷卡来着。这一餐,我注定食不知味……唉……
看着何协悠闲地擦擦嘴,面对杯盘狼藉的桌子,我再度石化。
冬日的丽江,夜晚显得更加冰凉,我和何协并排走在平整的石道上。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重,家家户户挂上大红的对联。
我抬头看天,妄图逃避想念。
不经意的爆竹在我脚边爆炸,我捂着头尖叫着跑开。
“看不出来嘛,胆子那么小。”何协手里拿着一盒小巧的炮仗,带着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奸笑。
“我怒了!”说着跑进街边的商店,大大小小买了一塑料袋各式爆竹。拣起几个“彩蛋”,往何协脚边使劲一摔,啪的一声脆响,何协早就跳到一边去了。
我是恶向胆边身,凭栏处,怒发冲冠!换了威力更大的“冲天炮”向他扔去,这种炮仗特色是引线短,爆炸快,果然让我得手了,何协价值不菲的牛仔裤被炸出一个黑点。
“你居然搞偷袭!”说着胳膊一伸,硬生生把我袋子抢了过去。
“那是我的……啊”还没说完,脚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跳着脚,捂着耳朵。一旁的何协笑弯了腰。
于是我趁其不备,顺势往他背上一跳,死死勾住何协的脖子。
“认不认输?”我使出张氏千斤坠,拽着何协衣领不放。
死不要脸的何协居然直起腰,把我向上一抖,抱住我的小腿,背着我往前走。
“干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边喊边使劲蹬腿,找机会想往他肚子上来一脚。
“你再动就把你扔进去。”
走了几分钟,转到了旅店后的小河边。我看着下面波光粼粼外加暗流汹涌的河,很知趣地安静下来。
风吹在脖子里有些凉,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知不觉夜色已经很浓,古朴的小镇的夜是最静谧的,它静静地在黑暗里发出安宁的鼻息。那些张扬着大城市繁华的灯光,在这里,是奢侈却不值一提的。
我静静趴在何协背上,忘记了学校,忘记了阿里巴巴,忘记了王君,甚至,连我心心念念的季澄西都不被想起。耳边回荡着小河婉转的声音。
这一刻的风,这一刻的月光,如泣如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温暖干净的大床上。余下的几天,将近年关的丽江难得的都是晴天。温度基本都在10度左右,我们褪下笨拙的羽绒服。我发现,白狐狸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这倒是和我不谋而合。短短5天的旅行,我们爬雪山,划竹排,上高山打鸟,下溶洞摸鱼,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以往总是冷冷一副装酷样子的何协,开起玩笑来居然丝毫不落我下风。
“你知道女人最喜欢什么花吗?”我举着烤得八成熟的鹌鹑,胸有成竹地看着哈喇子直流的何协。
“玫瑰?百合?”何协的眼神纠缠着我烤肉的叉子一动不动,他已经连续答错三道题了!哈哈,我心想,以本姑娘骨灰级别的潜水经验,想猜出这种超前的脑筋急转弯,简直就是那什么猪上什么树,想都别想!
“错!是有钱花和随便花!”说着狠狠咬下一块刚刚好的飘香烤肉。
“外焦里嫩,瘦而不干,配上这香而不辣,鲜儿不甜的作料,真是极品啊,人间极品!”我摇头晃脑,细细咀嚼,看着何协那上上下下咽口水的喉结,心里简直爽翻了!哇哈哈,果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慢!”何协挡住我油乎乎的大口。“试问,女子哪里最美?”
“这个还不简单。体态,相貌,修养,内涵,缺一不可谓为美矣!”
“此言差矣!”说着,抢过我撕咬了一半的肉,“想得美!”
啊呀呀,我倒是低估了白狐狸的学习能力啦,居然现学现卖,举一反三?
看着我那到嘴的鸭子飞了,我咽着口水,把声音捏得细细的,“公子好口才,想必公子必是那心胸宽广之人,不知这肉……”
咕嘟一声,我尖叫着看着何协一口把剩下的烤肉全都给吞了下去。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就是这样的吗?
我讪讪地缩回身子,鼻子里冷哼一声,“公子吃的不是鹌鹑,是寂寞!!”
我真的后悔,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寂寞哥的魅力有多大?看看何协那笑到人畜莫辩的脸就知道了。“你喝的不是牛奶,是寂寞……”
“你穿的不是裙子,是寂寞……”
“你看的不是风景,是寂寞……”
到最后,在我抓着胸口,剑指苍天的忏悔下,何协终于停下大张旗鼓的寂寞论,“张泉熙,你指的不是苍天,是寂寞……”
我终于筋疲力尽,心力交瘁败下阵来。
五天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我站在昆明飞机场华丽亮堂的候机大厅,那些被暂时搁置的现实,齐齐向我涌来。夹在来来往往眼中盛满焦急期待神色的人群中,我背着落寞的旅行包,碍眼得不像话。
季澄西那张温和朗逸的脸庞,终于还是浮出水面,一点一点吞噬我自以为是的坚强。此刻的他,该是多么幸福地享受着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也许当初那点不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兴许那样的回忆,是他连想都不想回忆的吧。
我的航班终于飞上了苍天,这里干净通透的天空,别了……
几千米的高空中,旅行者的飞机孤独地在云间穿梭。所有的存在只是那一星半点的导航灯,在广袤黑暗的夜空里无助地闪烁着。温柔的空中小姐一盏一盏关掉乘客头顶昏黄的阅读灯,我打开包装精致的白色礼盒。
何协早在1天前就回了K市,当时我还在美梦当中。服务员把礼盒送到我手上的时候,心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情绪,失落,或者是难过。毕竟,在千里之外的异乡遇到熟悉的人,做开心的事,的确是难得的缘分。
一套精致的的黎族衣裙静静地躺在蓝色丝绒的盒子里,裙边有绣工精致的图腾,繁复的领口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彩珠。金银线交错的腰带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像停驻在宽大花瓣般裙摆上嬉戏。
旁边工整地放着淡淡绿茶香的贺卡:张泉熙,生日快乐……
我使劲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