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龟肚子填饱了七八分,银子连坑带骗也赚了不少,便晃悠晃悠得来到“鼎盛香铺”。
“鼎盛香铺”和“东云客栈”同在东大门外最大的商铺街道长隆街上,“鼎盛香铺”位于长隆街街口,是一家老字号的香铺,经营售卖各种香料,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香铺了,几乎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香料都能在那买到,甚至很多异常珍贵的极品香也有,比如说陆小龟想买的“金蟾香”,这种熏香真可谓寸香寸金,价格非常昂贵,不是显贵之家就根本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用了。
陆小龟到“鼎盛香铺”,就是冲这个“金蟾香”而来的,谁叫这种熏香是陆妈妈的心头好,她能不忍痛花银子去买来嘛,要想日子过的好,这银子和心思都得用,一样都少不了。
刚到手的五十两银子,转眼就留在了“鼎盛香铺”,眼看着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只换来如鼻屎般屁点大的“金蟾香”,陆小龟真是心如刀割,心里不断咒骂那些万恶的有钱人,这么多可以享受的乐子,干嘛非整出这种天杀的东西来害人,害得她破财。
就光这点“金蟾香”还不行,她又拿了几颗碎银角子,买了些“金盏香”,同是金字辈的,这价格可是天差地别,不过,这两种熏香气味非常相近,颜色也几乎一样,所以每次,她都两种香一起买,反正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来,拿去孝敬既气派,又可以省不少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种贵得要她命的东西,她可不经常买,只有横财入袋的时候,才偶然买点,如果经常买,那不是让陆妈妈觉得她很有钱,而且变成习惯也就显不出她的孝心来了。
吩咐了伙计把两种熏香包在一起,包好之后,从伙计手上接过纸包,小心的放入怀中收好,唤了如乡巴佬一般在铺子里到处闻的傻东,挺直腰板,自觉威风八面的走出了“鼎盛香铺”。
刚踏出门口,就看到了被她狠敲的老庆,带着几个楼里的打手兄弟,押着一位姑娘走过。
陆小龟睁大眼睛朝那姑娘打量了一番,心里暗叹,难怪老庆敢如此大胆,直接就用上两百两银子的卖身契,这么一个天仙般的美人,确实值这个价。
只见那女子约十五,六岁,发丝如云,闪现柔润的光泽,头上梳起垂挂髻,流苏轻垂,镶金蝶簪映照着她的容颜,肌肤非常白皙,真正的是肤若凝脂,略尖的瓜子脸,修长的柳眉,杏眸长睫,清澈见底的眼瞳,透露出她内心的纯真,挺直的鼻梁,小嘴透着绯红的润泽,像新鲜的樱桃,让人想一口吞进肚子里去,身材秾纤有度,凹凸有致,某些方面有点超出她年龄的丰满,非常诱人的身段。
身着珍珠白春衫,袖口绣着简单的小黄花,外套一件湖蓝对襟绣百花的无袖短褂,下身同样湖蓝色百褶裙,裙摆金线绣粉蝶戏花图案,一双翠绿色缎面绣花鞋,从整身的衣着看来,她以前确实家境富裕,这些衣物面料全都是上乘品级,而且也只有大富之家才能养出如此娇嫩的女子。
此女子不光容貌过人,最重要的是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纯真气息,纯真绝对是青楼女子身上最缺少的东西,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种纯真的感觉,即使是表象,日后也一定能大红大紫。
那女子呆呆得被打手们两边架着半拉半拖而去,不哭也不闹,真得很少见。
难得这么冷静,不知道是不是相通了,还是一时不能接受现实,陆小龟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傻东,你自己回去吧,我也要回卧香居了,过些日子再出来卖货,你东西可要多准备些,知道吗?”
“知道了,龟龟,你什么时候再出来啊,家里都没人陪我,我很闷的……”
陆小龟忽然急回头,给了傻东一个超响爆栗,打断了他的话,“你又叫我龟龟,我不是说过不准这么叫我,叫我小龟姐。”
傻东痛得呲牙,用手掌揉着脑门,“你明明比我小一岁啊。”
陆小龟又抬手,作势要再赏他个爆栗,“还敢顶嘴,胆上长毛了是吧。”
傻东见状,头一缩,马上屈服,“小龟姐,下次不敢了。”
“哼!这还差不多,好了,不和你打屁了,我先闪了。”
傻东看着陆小龟绝尘而去,心里不禁暗道,龟龟真的是越来越暴力了,我以后要小心点,不能惹她生气。
陆小龟又回到了那个小洞口处,再次熟练的扒开洞口爬进去,盖好洞口从后面转出来。
从包袱里抽出一条细细布条,用布条遮住鼻子,绕到脑后打个结,闪身入茅厕,从包袱里拿出要换的衣裙,俐落的换好,把蓝色男装一团塞入包袱内,再以极快的速度冲出茅厕。
“呸呸呸,这茅厕还真是越来越臭了,想熏死人啊,下次要另外找个地方换衣服了。”
陆小龟一手甩着包袱,走在从茅厕通往后院的小径上,想到那个臭气,她就感觉阵阵恶心。
现在的陆小龟一变,成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身上换上了粉色织锦春衫,上绣浅红色杜鹃花图案,下身是翠绿色大摆裙,绣着小碎花,一双粉红绣花鞋,走动起来裙摆飘飘,完全的小女人姿态,一点都不似刚刚那男孩子的样子了。
发式也改变了,编成了两条油光闪亮的麻花辫,分别从脑后绕过颈项两侧,垂挂于胸口,行动间,发梢还微微摆动,显得很是调皮。
陆小龟把包着“金蟾香”的纸包拿出来,塞入怀中,再把包袱藏在她一直藏东西的秘密地方,这才放心的来到陆妈妈的“赏莺楼”。
上了“赏莺楼”,一看陆妈妈不在卧房里,便转到了平日议事的偏厅,轻轻穿过正厅来到偏厅外,里面有说话声传来,陆妈妈果然在这。
“云晶,绫情已经二十了,她也无心再待在楼里,你看,安排个什么时间放她出去呢?”云晶是陆妈妈的闺名,这卧香居里能这么叫她的,只有陆小龟的干爹老宁了。
“真是的,最近事忙,我都给忘了,那就等嫣雨的正日过后,给她安排日子让她自赎出去。”
“咳……咳……好的,那到时候我再选日子。”
“老宁啊,你这次咳嗽怎么总不见好啊,该看大夫的就看,该补的就补,可不要为了省钱,坏了身子。”
“大夫看过很多了,咳……也没用,这是老毛病,咳……咳……年纪大了,愈发难治了。”话说完,又一阵急咳。
这病确实诊治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断根,陆小龟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咳嗽声,这几年,是越来越厉害了,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这病又发了,这次好像更加严重了。
“好了,好了,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房歇息吧。”
陆小龟看着两人事情已经谈妥,是时候进去了,便迅速退后几步,加重脚步,往偏厅走去。
进了偏厅,陆妈妈已经站起身来,想是准备回房了。
“娘,干爹,孩儿给您们请安了。”陆小龟给两人福了万福,走向前去,在陆妈妈身侧站定,轻轻搀扶于她。
“干爹,您的咳嗽又加重了,要不要我帮您熬川贝蜜梨喝啊,这个您喝了许会好些。”
“筱桂啊,你对我的孝心,我知道,这个以前对我也许有用,近一年已经没什么用了,喝了也是白喝,何必浪费银子和精神。”
“干爹,要不您再换个大夫瞧瞧,说不定能好些。”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也不用再换大夫了,先治着看吧。”
“不说了,你陪你娘吧,云晶,我先告退了。”
说完,老宁对陆妈妈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你这丫头,这时候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又没去柳儿那练舞啊?”陆妈妈一猜一个准,她非常清楚陆小龟那耐不住性子的脾气。
陆小龟知道在这卧香居里,没什么事情能瞒住她,一准已经有人报给她自己没去柳姐那的事了,“娘,孩儿生性聪明,柳姐这次教的霓影舞我早就学会,今日我就没过去练了。”
“少找借口,你就是仗着我宠你,越来越没规矩,看来真要给点苦头你吃吃了,省得你越发的放肆起来。”
“娘,我今日也是为了去买您最爱的‘金蟾香’才出去的,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银子才买得起的,您看在孩儿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别罚我了。”
陆小龟用双手揪起自己的两只耳朵,双眼睫毛扑闪,嘴扁扁,一脸无辜样,小时候,只要她一揪自己的耳朵,陆妈妈就发笑,她现在就是要让她想起小时候那温馨的片段,好讨个人情,放她一马。
陆妈妈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啊。”
这就算过关了,陆小龟马上脸露灿烂笑容,身子一柔,撒娇般贴在陆妈妈身边,“娘,我们回房,我给您点上‘金蟾香’,您坐着熏香,我给您捶捶腿。”
说完,便扶着陆妈妈回卧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