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刚才厅中的局势还是剑拔弩张,一片紧张肃杀气氛,可眨眼间就又转为一片祥和,把酒言欢,陈端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刚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又重新落回肚中,心中对林巩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知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把一个贼寇头领玩弄于股掌之上,收拾的服服帖帖。
接下来大厅之中又是一阵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待喝到夕阳西下,陈端惦记着山下众人,再加上也有些不胜酒力,当下就起身提出告辞。
见他要告辞下山,廖化就挽留道:“陈员外何必太过见外,山寨中还有很多客房,员外尽管就住在山上就是,等寻个合适日子,我等就一起前去沛城投奔刘使君!”
他挽留陈端,是误以为陈端也是要去投奔刘备的,所以才有这番话,这也怪林巩当时没有把话说清楚,他说要投靠刘使君,只是他一人的意思而已,并没有代表陈氏车队。
陈端听了廖化这话,暗自苦笑,又不敢争辩,不禁用求援的目光看向林巩,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林巩知道陈氏车队是不会去投奔刘备的,暗道这个事情还得跟廖化说清楚,免得他有什么误会。
“廖将军,陈员外和山下车队,乃是青州北海郡的乡民,因为战乱,打算南下江南避祸,路过此地,并没有去投奔刘使君的打算。”林巩想了片刻,也只有实话实说,他相信以廖化的品性,也不会为难这么一支躲避战祸而举族南迁的难民队伍。
廖化听了之后,又是一怔,狐疑的看看林巩,又看看陈端,问道:“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不成?”
林巩摇了摇头,道:“怪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我此次南下,南下是去投奔刘使君,在路上跟陈员外的车队相遇,因此结道同行,一路之上,还多蒙陈员外的车队照顾,才免受了路途颠簸之苦。”
廖化听了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坐在那里沉吟不语,不时扫上陈端几眼,看得陈端上下眼皮直跳,不知这贼寇头领又要怎么拿自己发落,心中暗暗后悔,心道要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说出真相,暂跟其虚与委蛇才是。
但他还是多虑了。廖化并没有为难陈氏车队的意思,陈氏车队去不去投靠刘备,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现在在他心里,有林巩一人同去投靠刘备就足矣。
所以当下他挥了挥手,神色现出一些冷淡,对陈端道:“既然如此,陈员外就请便吧,恕不远送。”
陈端听了,心中大喜,想不到对方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还有些不敢相信,站在那里一时不敢就这么离开。
廖化看出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陈员外不必心疑,你既然对林公子有恩,我廖化自然不会为难你和你的车队,你的车队去留自便,不知我的这话说清楚了没有?”
这下陈端算是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了,顿时喜形于色,拱手连声道:“多谢廖头领,多谢廖头领!”
他知道今日之事,全多亏了林巩在其中周旋,车队能够保存,全是林巩的功劳,当即又走到林巩的身边,深施了一礼,发自内心的感激道:“此次陈氏全族上下得以保全,全仰仗大师之功德,大恩不言谢,大师的这份恩情,陈氏族人上下牢记于心,没齿难忘!”
林巩微微一笑,道:“陈员外言重了,贫僧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既为了车队,也是为了自己。陈员外既然要走,我送陈员外一程。”
陈端心中感激不已。
“德祖,你替我送陈员外等人下山!”廖化扫了旁边的伍延一眼,吩咐道。他要伍延相送,也有监视林巩,防止他一去不归的意思。
伍延明白他的意思,从座中站了起来,对陈端等人肃手一礼,道:“陈员外请!”
陈端拱手向厅中的人环抱一礼,然后带着陈虎等人,走出了聚义大厅,林巩也跟着走了出来。
出了聚义大厅,几人又一路往山下走去。在路上一边走着,林巩一边就问起陈端车队今后的行止,道:“员外此次下山之后,可是要继续南下?”
陈端知道林巩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闻听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陈某现在方寸已乱,不知大师可有什么教我?”
林巩沉吟一下,便道:“陈员外当真要听一句贫僧之言么?”
陈端肃容道:“当然,陈某此话是真心相问,还请大师不吝赐教,给陈某和陈氏族人指点一条明路!”
林巩这番遇贼后的表现,已经让他心服口服,所以此刻确实是诚心相问。
见他语出诚心,林巩也就没再卖什么关子,缓缓的道:“依贫僧看来,员外和陈氏车队此次南下,一路之上还险阻重重,多有风险波折,实是凶险万分,今天此事,便是一个例子。”
陈端知道他说的不错,脸色一变,急声问道:“那依大师之见,陈某现在该当如何呢?”
林巩继续道:“我听说兖州牧曹公此刻正大兴屯田,任城令毛玠便兼任典农中郎将一职,陈员外既然跟毛玠相识,为何不去投奔,留在任城,反而要舍近求远,前去那风险莫测的南方呢?这其中利弊,不用我多说,陈员外也应该看得明白的!”
陈端听了,不住的连连点头,不过神色之中,仍是有几丝顾虑,道:“大师所言甚是,此前陈某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只是担心北方局势动荡,战乱不断,留在任城,恐怕仍难免遭受兵火盗贼之灾!”
陈端有此担忧也是很正常的,在这个时候,能够看清天下大势的,又有几个人呢。可是林巩是来自两千年后的后来人,自然十分清楚这段历史。
当下他摇了摇头,说出了一段让陈端觉得意味深长的话,道:“陈员外不必担心,朝廷中有曹公在,北方自此可以安定下来了……”
陈端听得悚然动容,看到林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副自信满满,仿佛泄露了天机的神情,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可笑,反而心中已经情不自禁地的信了七八分,毕竟林巩刚刚的一番表现,已经让他刮目相看,心里是心服口服的。
“多谢大师指点,陈某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一个时候,陈端的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其实经过今天的这一件事后,他早就有了打道北返的心思。今天车队遇到贼寇,最后能够安全脱身,全赖林巩的周旋之力,但以后怎能次次有这样的好运气?而此次一路南下,山高路远,路上再次遇到贼寇的可能极大,而只要稍稍大一点的贼寇团伙,就不难令这一车队遭受灭顶之灾。
继续南下必将遭遇不测之险,而打道北返,却起码可以暂时得到安身之地,这其间利弊,不是很清楚的,如今林巩的这番话,不过是让他下定了这个决心而已。
林巩知道已经说动了他,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也不想看到这个车队继续南下而遭遇覆没的结果,毕竟这个车队曾经救过他。
把陈端等人一直送出山寨大门,林巩才和众人各自告辞分别,然后随着伍延一起返回山寨聚义大厅,当然他身边依旧跟着那个沙弥小童清风。林巩原本想让他跟着陈端一起下山,但清风坚决不答应,一定要留在林巩身边,林巩拿他没有办法,也只有随他了。
看到他回来,廖化十分高兴,出厅相迎,又把他请到了山寨客厅上房,命人端上热茶。这客厅中只有他跟林巩,再加上一个沙弥小童清风,他打算再好好跟林巩谈谈投奔沛城的事。
看到廖化一副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就要赶去沛城,投奔刘备的神情,林巩苦笑不已。说实话要不是要敷衍廖化,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考虑投奔刘备的事,这个时候去投奔刘备实在是太危险了,现在刘备自身难保,连自己的妻儿家小都难免落入敌手,更何况其他的手下兵卒了。
但他知道现在对廖化说这个没有用,若是真对他说现在刘备处境危险,不宜这个时候前去投奔,以他忠义果敢的本性,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使得他前去投奔的愿望更加强烈,刘使君危急,岂不正是他廖化效死尽忠的时候么。
“林公子,我一直想去投奔刘使君,但却一直有个心结,怕刘使君不能容我。”坐定之后,廖化叹了一口气,脸现踌躇的道。
“哦?是什么心结,廖将军请道来。”林巩问道。
廖化道:“林公子就唤我元俭就是,我廖化一个草寇头目,哪当得将军二字。”
说着他就说起事情原委,道:“是这样一件事情。廖化早年曾跟随大贤良师参加黄巾起事,沦落为寇,我担心刘使君会以此嫌弃,不能容我。”
原来是这样!林巩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对他道:“元俭你太多虑了。以刘使君仁德宽厚,礼贤下士的大名,岂会斤斤计较在意你这点不足挂齿的过去经历?若他真介意这一点,那他也就不是刘使君了,若他真是这样的人,你也没必要去投奔,你说是不是?”
“对,正是此理,真是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有了林公子这句话,我廖化是彻底放心了!”
廖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欢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