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马车已经奔来,前面驾车的二十左右年纪面相忠厚谦卑的男子看到阮莘桐和丁香便勒了缰绳,马车在她们旁边停下。
他从上面跳下来,近前作揖,“四小姐!”
阮莘桐看着他,眸间含笑,“非也,你怎么来了?大嫂子身边的小莲前天已经来过,送来了银子。”
非也是阮家大少爷阮东岩的贴身小厮,原叫田野,阮东岩不喜欢这个名子,便给他改了非也。
这些年阮府冷落阮莘桐,吃穿用度苛刻,加上万婆子的为难与压榨,剩下的东西,根本不够她和丁香主仆二人生活用的,多亏了大少爷阮东岩和大嫂子谭红玉的接济,阮莘桐觉得阮府只有大少爷夫妇是好人。
阮东岩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但他生性淡泊,不好名利,喜欢诗词歌赋,在江宁城中与谭世文、陶晋和江良并称京都四大才子。
非也因为驾车劳累有些喘息,略微平覆了一下气息才道:“不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让奴才来的。”
阮莘桐和丁香都是一怔,对视一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非也见状,呵呵笑道:“我在府里被春兰遇上,说万妈妈近来总觉得头昏,夜里睡不着,还喘上了,已经过了月底,各房小姐和丫环位的月例都没放齐呢,大太太就让春兰协理,说四小姐您的月例和日需都没送呢,就让奴才给送来了。”
“万妈妈生病了?”丁香惊异出声,想到四小姐刚才说万妈妈来不了了,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不禁看了四小姐一眼,只见四小姐一双水眸因笑半眯着,有一丝得逞的调皮。
丁香眼睛转了一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痒难耐,碍着非也又不能当即问,只好忍着,催促非也快把月例银子和东西拿下来。
一切打点好,临走阮莘桐让非也给大少爷和大嫂子带了一些她自己配的安眠茶,知道大少爷常有失眠的毛病,睡前喝了会有些帮助。
看着非也驾车而去,丁香再也忍不住,抓着阮莘桐的衣袖,煞有介事道:“四小姐,万婆子病了!是您的功劳吧!快跟奴婢说说!”
阮莘桐看着条案上开放的惠兰,俯身轻嗅,闲聊似的慢慢说:“她是小人得志,我不信她还能这样压咱们一辈子,要治她法子多的是,只不过我不想害人。这回是她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可怨不得我。”
丁香已经迫不及待,眼里满是兴奋,想知道那可恶的万婆子是怎么着了四小姐的道儿的,便急道:“哎呀,您就别跟奴婢卖关子了,奴婢可没您那么聪明,说重点!”
阮莘桐转身看着丁香,含笑说:“上个月的月例她晚了八天,临走时天快黑了,花室里已经掌了灯,夜来香正好开放,她非要,那花儿可是养来将来配药的,不能摆在屋里,它的花香中含有一种对人不好的物质,时间长了会影响人的睡眠,开始时头昏、气喘、咳嗽,严重的心脏还会出问题……”
丁香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解气,拉长声音,略带得意,“原来是这样!这个恶婆子,终于有报应了!”忽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份凝重,“四小姐,她不会死吧?”
阮莘桐轻轻摇头,“我只是小施惩戒,不致让她太过放肆,她的命是阎王爷管的。我们的花室里点着炭火,花开的自然好,现在还没入夏,花儿放在万婆子屋里,估计也快败了,就让她再受几天苦吧。她不是信鬼神么?一定以为是神明的报应,希望她以后行事收敛些,多积点德。”
丁香窃笑,“这个教训人的方法好,奴卑记下了,有机会也用用!”
阮莘桐面色微敛,“你可不能乱用,我这次是巧合,万婆子那种粗人,除了讨好巴结太太、敛财欺负别人哪懂什么花儿?再说是她非要,我不给她还冷了脸以为我不舍得,就是知道了也怪不得我。你若成心害人,万一被人识破,一辈子的清誉可就毁了。”
丁香咂了下舌,“奴卑知道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阮莘桐含笑点了点头,“好了,咱们到花场看看徐伯吧。”
丁香嗯了一声,扶了四小姐的胳膊,主仆二人个相携着出了屋子,往院外走去。
从花场到最南边的牡丹地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就看见几个花匠围在一起,个个面面露惶恐害怕,不知出了什么事。
阮莘桐秀眉微蹙,加快了步子,不禁念出声来,“怎么不见徐伯的人?”
走近了,花匠们见是她,纷纷低头唤四小姐,阮莘桐这才看见徐伯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这些年在花场与徐伯相伴,花卉上的知识也都是徐伯教的,阮莘桐对他是亦师亦长,此刻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俯身问:“徐伯,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徐伯见是她,哀声道:“四小姐,刚才我修剪牡丹,发现挨着蓠芭墙的几株赵粉被糟蹋了!看样子是被野兽咬的!这可怎么办?后天宫里就来人运花了!”
阮莘桐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一千株牡丹是皇上为了给太后庆寿特地交待的差事,一年前就下了旨,整整一千盆,颜色各异,种类繁多,几乎包罗了牡丹的所有品种,喻意十全十美,如果出了差错,掉脑袋已经不算大事,恐怕阮府满门都要受连累!
姚黄,魏紫,豆绿,赵粉,是牡丹中的四大名品。
坏的竟是赵粉,若是普通的品种还好,名品难寻。
“徐伯,您先起来,别哭。赵粉毁了多少?”
徐伯擦了擦眼泪,哀声说:“六株啊,只有两天时间了,到哪儿弄六株赵粉呢!”
她宽慰道:“事已至此,哭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吧。丁香,你去看看,到底毁了几株,可不可以补救”
丁香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她略嗔了脸色,对在场的花匠道:“各位叔叔大伯都知道,这批牡丹是皇上钦定的,出了事谁都难逃罪名!所以,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惹祸上身,害人害己!六株赵粉,我会想办法补上的,你们都该干什么该什么,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旁人不知,花场的人却都知道四小姐的聪慧,这些年来徐伯成为花场的总管,全是四小姐的帮衬,新品花卉的培育都是四小姐在做,徐伯就是出出力,跑跑腿,坐享其成。所以四小姐这样说了,他们没有不听的,做为阮家花场的工人,他们谁也不想花场出事自己受连累,都恭顺点头,各自散了。
徐伯听阮莘桐这席话,一时也有了主心骨,擦着眼泪问:“四小姐,您知道哪儿种着赵粉?”
阮莘桐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大少爷会知道的,我们只有找他帮忙了。”
徐伯一拍腿,恍悟道:“老奴真是糊涂了!还是四小姐镇定,竟然忘记了大少爷这一茬。大少爷就是咱们的活菩萨啊!什么事儿到了他那儿准有法子!那四小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派人去找大少爷吧!”
阮莘桐点头。
徐伯忽又忧道:“四小姐,可要告诉大少爷,尽量不要让老爷知道啊。”
父亲阮勋喜怒无常,赏罚严明,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徐伯肯定会被撵走。
这时丁香回来了,确是毁了六株赵粉。
阮莘桐思量一番,赵粉的事情事关重大,以免出错漏,她还是亲力亲为的好。她知道大少爷阮东岩常呆在江汉河边的燕子楼与一些公子哥会诗饮酒,在那儿准能找到他。
徐伯当即让徒弟阿根驾车,载着她和丁香便朝城内奔去!
——
亲们多多支持啊,写这种文真是费神啊~~~期待收藏和推荐,求各种福利~~~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