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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唐人街上的救助站

“不不不,别跟我开玩笑,之前选择的一定不是这个花色,应该比这个亮一点,亮很多!”

“我们老板要的是大理石,拜托!你知道我老板的脾气,你觉得这个样子能糊弄过去么?”

“这里的抹口不够平,你看,这些颜色还露在外面。我们老板要是看到这个样子,小心让你们返工重做……”

东跑西跑的指手划脚着,安心打开一瓶苏打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半,这才觉得嗓子舒缓了一些。

身旁充斥着装修房子的声音,但这里并不是她的家,而是普拉达在纽约的第二家门店。

没错,正是因为之前安心有参与的电视广告设计,普拉达第二季度在纽约的销量径直翻了三番。总部看到了普拉达在纽约的前景,便播下了一笔费用,用以开第二家门市店,而这家店的店长,在有固定人选之前,仍由百老汇店的店长娜塔莎兼任。

对于女王来说,这样的工作量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奉命来这家正在装潢的店面来监工,又要兼顾着百老汇店里的活……不用说,这些日子可是把安心累得够呛。

哦,是了,安心现在对于百老汇门店来说,可不再仅仅是一个打杂的,她现在正式成为了店长的秘书,每天除了安排店长的日程之外,还担当着一定程度上副店长的工作。

至于之前处在这个职位上的秘书露易丝,她已经被店长毫不留情的开除了,原因就是店长看到她在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

一想到自己的前任,安心其实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触。倒也不是因为安心矫情,实在是每天顶着店长的压力,又天天看着自己前任走过的路,整个人多少有些胆战心惊。

但是鉴于以前露易丝没少找自己的麻烦,所以当安心接替露易丝的时候,在心底深处,自然有几分欣喜。

可繁忙依旧是繁忙,唯一能让安心觉得比较有心里安慰的,就是自己的工资。

升到这个职位上,安心的周薪变成了六十美元,再加上,之前由贝里斯夫人牵线搭桥的首饰设计买卖的款项已然到账,可以说,安心现在已经脱离了贫困线,解决了温饱问题,向着小康生活奋斗了。

但是她仍旧住在唐人街,就像她之前在杭穉英老先生那里所说的,只有唐人街能给她一些归宿的感觉……

第二家普拉达门市店建在了林肯表演艺术中心附近,这附近的所有建筑都要跟艺术沾点边,普拉达也一样。

这家店的设计图纸,还是安心满纽约的跑最终敲定下来的,现在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

看着眼前自己作品一般的快要成形的门店,安心不禁有些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天的忙碌,安心冲着夕阳的方向锁上了门店的大门。

此时已经是秋天,但纽约依旧散发着夏日一般的活力,眼前是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车流和行人,周遭的喧嚣与吵闹总会将人吞没进某个时空中。

安心看着行人身后被拖出的长长的影,不禁笑了笑,背上包,往地铁站走去。

这些日子,安心每天都会进行这样的日程。

每天早上去百老汇店上班,忙活店长和店里的事情,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了,她就会跑到这里来监工。而到了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安心都会跳上地铁直奔唐人街。但却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去唐人街上的一个救济站。

就像其他的救助站一样,这里会给流浪者发放免费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唯一不同的,是因为这里毗邻唐人街,所以前来领救济的华人会特别的多。

只要不出什么问题,安心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做两个小时的义工。

上辈子她就很想做这样有意义的事情,可是鉴于每天被工作压得像死狗一样,她还真没办法在别人救济她之前去救济别人。

至于那些捐款一类,她自然是做的过。可那种感觉终究是隔了一层,交钱买一份心安理得,更像是正在买卖某种商品,又哪里比得上做一些实事。

来救助站工作的人,其实大部分都并非自愿的。美国的法律会有判义务劳动多少天这样的惩罚,于是受罚的人要么是去清理大街,要么就是来到这里救助别人。

救助站的事物当然称不上好吃,但总算是能够填饱肚子,只是对于那些赤贫的华人来说,面包牛奶一类的东西,自然不会特别和口味。

安心来到这里之后,跟其他的几个华人商量了一番,就跟市政府反映了一下情况。将近三个月过后,市政府终于批准下来,每天的供应除了面包牛奶之外,还多了些大米。

救助站的东西,一部分是市政府自行购买的,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市民的捐助。所以很多时候,安心都能看到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比方说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糖果,以及一些酒。

酒是肯定不能发给流浪汉的,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喝醉之后添乱。巧克力糖果之类的倒是还算好解决,安心都会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

今天安心就看到了三根巧克力棒,于是就拿出去,递给了一个跟着母亲常来的孩子。

“谢谢安心姐姐!”小孩子很有礼貌的仰起头对安心道谢,她的母亲也在一旁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两人算是救助站里的常客了,安心也曾在闲聊中了解到了有关他们的一些事情,于是愈加可怜起这个孩子来。

看着孩子母亲空荡荡的右衣袖,安心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她说:“今天有些肉饼,我可以给可儿做汉堡吃。”

可儿就是那个小孩子,她正流连的舔着手中的巧克力棒,不舍得吃。

“谢谢你啊安心,”可儿的母亲感激的笑,“每天都要麻烦你。也就这孩子还能吃得惯他们洋人的东西,我们都老了,也就喝些粥还顺口……”

“今天也会煮粥哦!”安心顺手擦了擦桌子,对她笑着说,“您先陪可儿玩,一会儿东西就该做好了。”

“好。安心你去忙,不用管我……”

在这呆的时间长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有手有脚却无所事事、混吃混喝的人;因为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于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脸缩进脖子里,偷偷摸摸做贼一样来领救济餐的人;当然还有类似可儿和她母亲这样的常客,毫无工作能力,却因为肤色的原因,几乎都快没有地方住的穷人。

可儿的父亲原本是个很能干的小伙子,同可儿的母亲一起在港口打工。但因为一次事故,可儿失去的父亲,她的母亲也失去了一条手臂。因为这件事情,港口那边极为“慷慨”的赔偿了五百美金,但是去除了手术医疗的费用之外,很快的,失去了工作能力的女人只能带着刚满六岁的女儿天天光顾这里……

“托马斯,别打那些东西的主意!你只是来工作的,并不需要领什么救助!”

一进后门,安心就看到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托马斯拿着面包往嘴里塞。

听说托马斯是因为在公共场所吸大麻,才被派到这里工作的。安心也觉得相信这个传闻,因为托马斯就是个嬉皮士的样子,花哨的头发和衣服,纹身、舌环,应有尽有。

“放松,亲爱的,放松。”似乎不管是什么时候,托马斯都是一种喝的半醉的状态,他冲着安心咧嘴一笑,懒洋洋的说着,“这又不是你家的东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来帮助别人的嘛,那总要先帮助好自己,才能帮助好别人啊!”

安心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大麻的味道,不用说,这家伙很定又high了。

沉着脸将托马斯身旁的面包篮子拿起来,安心把它放到了这个救济站管事人的眼皮底下。

这里的管事人也是个华人,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了。

“安心,又麻烦你了。”他笑着拍了拍安心的肩膀,却比安心更加明白,这种事情是怎么也消除不干净的,与其这样子与他人置气,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喂,小妞,你至于么?我很饿啊!”嗑了药的人很容易饿,托马斯有些愤怒的骂了一句什么,又叫嚷起来,“拜托!你是怎么想的?把这些东西给我吃,不比给外面那些中国猪吃有用的多么?”

正准备给可儿做汉堡的安心听到了这句话,所有的动作都猛地一停。

就连旁边那个一直讲究息事宁人的管事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什么了?”放下手中的面包片,安心转过头来,一面拍打掉手上的面包屑,一面走向托马斯。

high中的托马斯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状况的变化,他只是耸了耸肩,慢半拍的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来,想要给自己点上。但是他的手有些发抖,夹在手指间的烟掉在了地上,托马斯慢慢的蹲下身子去捡,边说:“我是说,那些中国猪……啊!”

一声惨叫很突兀的响起,却也同时突兀的戛然而止,安心看着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托马斯,收回了自己的膝盖。

“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蹲下身子捡烟的时候,自己撞到我膝盖上的,对不对?”安心摊着双手问。

“没错!”以管事人为首的华人们忍俊不禁的回答。

“再说了,”安心转过身子,重新开始为可儿做汉堡,“这里是不让抽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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