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员到访,朱隐徵随后离开,之后左艳枫搬出杏林别业,忙着修复绣繁楼,再无暇顾及尹轩一事。
她双手未愈,整日奔波于外地商人之间,购置瓦片梁木,招人施工重修绣繁楼。花如玉带着众舞娘歌女回来,途中不少**趁乱逃跑。只是此时已无暇去追回她们,只好任她们去了。
左艳枫不知从哪里找出这大把银两,雇了大批工匠整日做工,进度惊人。这期间绣繁楼一直歇业,却未见资金紧张。
朱隐徵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难得见上一面。
这日,住在杏林别业的穆却晴与梅如欣在杏林中散步闲谈,说着便谈起了前不久执意搬出杏林别业的左艳枫。
“听这别业的下人说,那位左姑娘不是快要成为王妃了吗?怎么还要搬出去呢?”梅如欣不解。
穆却晴却是不管。她早已倾心朱隐徵,原以为他早有未婚妻踌躇不前,但那日在龙虎堂见到左艳枫,心中却是自信满满。左艳枫相貌不及她,年纪也比她大;那日不过身受一刀,加之被无名皇“器”的剑气所摄,竟这么晕死过去,可见她于朱隐徵并无太大帮助。相比起来,她不仅能够陪王爷到最后,还能帮他一起对付无名皇。穆却晴不禁有些得意。
只是她又怎懂得,爱上了,哪还管对方对自己是否有帮助,就算她一无是处,永远只能做个默默无名的女人,朱隐徵也还是爱她。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爱,本来就不该讲求索取。
她蔑然一笑,说:“你可知那位左姑娘是什么人。还妄想做王妃。”
梅如欣不解。穆却晴缓缓道出正解:“她就是南京府最大的青楼绣繁楼的老鸨。”她前日上街打听左艳枫其人,不料得到如此出人意料的回答。不过倒是让她对朱隐徵更多了一分势在必得的信心。
“什么?”梅如欣惊呼。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训斥:“晴儿不可胡说!”声如洪钟。
转身,穆习背手站在身后。
穆却晴上前挽着穆习的胳膊,仍是不服输地说:“爹,女儿说的是真的嘛。”
穆习却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就算是真的,毕竟是王爷的人,怎可妄加议论。”穆却晴哪知人心险恶,此番她助王爷打败无名皇固然有功,但一名小小女子,就足以掌控“器”,不免要遭那远在京都的皇帝忌讳,本来就不该再做逗留。而今在人家的地方,本该谨言慎行,怎可妄议人家的王妃?
之前在龙虎堂,王爷自己强撑着一丝体力抱着那个女人寻医包扎的时候,眼中是冷静崩溃后的慌乱与紧张。
晴儿在这儿议论她,若是王爷听见,就算那位准王妃真的身份敏感,王爷恐怕也不会放过晴儿。男人都护短。
穆却晴撅嘴不语,梅如欣也不敢探其究竟。三人缓缓往前走。
穆习突然说:“晴儿,过几日就回家吧,免得你娘担心。”穆却晴闻言诧异,问:“怎么这么急?”
“不急,你出来都多少时日了。如今叛军投降,四方安定,本就该回去了。”穆习看着女儿,“女儿,王爷这等人物,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可以高攀的。你不能心存妄想。”
“爹!”穆却晴半是娇羞半是恼怒地喊。什么叫做不可高攀?她年方十八,鹫峰山上不管是爹的门徒还是娘的徒弟,都对她仰慕有加。她又的确长得漂亮,在众人的奉承与爱慕中长大,对自己的外貌有着近乎自负的自信。何况对方是如此低贱的身份,她更是认为自己胜算满满。
“师叔,我倒是觉得太急了,程师兄的伤还未好透,又被剑气所伤,伤更重了,还是等他伤好了再走不迟。”梅如欣适时插话,引得穆却晴难得地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穆习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左艳枫日日忙着督促工人做工,眼见绣繁楼一楼已修复大半,众人都有了歇脚住处。而左艳枫也消瘦不少。这天她带着羽儿刚从打石场挑选石阶出来,就看见石场门口歇着两顶软轿,一名男子毕恭毕敬躬身道:“王爷有请左姑娘和羽儿姑娘到府中相商。”
左艳枫与羽儿相视一眼。若说王爷单请左艳枫一人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还请羽儿?二人皆是疑惑,不容细想就坐上软轿,直奔杏林别业去。
纵是朱隐徵也没有想到,自己府上会来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左艳枫和羽儿被一路带往正厅。正厅上寥寥三人,一名男子坐在首座,往下是朱隐徵和辜岩。是什么人地位竟在朱隐徵之上?
左艳枫二人上前行礼。
坐在主座上的男子开口问:“这是逢萍妹妹吗?”左艳枫头向左稍稍一偏,见朱隐徵竟是皱着眉。她掉转头,答道:“贱妇左艳枫。”
“逢萍妹妹命运堪怜。都是我们兄弟当年保护不周。”朱家的人都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莫不说朱家如今贵不可言,就是普通权贵,左艳枫一介青楼人又怎么担得起这一句似自责的话?
左艳枫却是鼻头一酸。时隔多年,这世上还能给她如此真实的温暖的人,莫过于记忆深处的朱家二哥朱隐衡。
只是,左艳枫忍不住讶异。朱家二哥朱隐衡正是当今高高在上的天子。她猛然抬起头,望着正座上的人,久久说不出话。
朱隐衡倒也坦荡正视。
朱隐徵起身说:“枫儿,这是我二哥。”“我……”
朱隐衡抬手阻止,“不可言明。”他转身对着一直垂首不言的羽儿,说:“你抬起头来。”
羽儿以眼神询问左艳枫,左艳枫只好示意她抬头。羽儿便抬起头望着朱隐衡。
朱隐衡倒吸一口气,霍得站起,往前跨了两步,又突兀地停住。羽儿也被他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
辜岩问道:“左姑娘,请问这位羽儿姑娘跟你是何关系?”“这……”左艳枫迟疑了一下,“是我手下的人,不知大人问这个……”
“实不相瞒,这位羽儿姑娘像极了老夫已逝的女儿,辜语。”
此言一出,左艳枫和羽儿都吓了一跳。左艳枫细细盘算一会,朝中姓辜又与朱隐徵身份相近的,除了当朝宰相辜岩别无他选。她顿时皱了眉。此等大人物,在此等情况下说羽儿可能是他的女儿,怎么想怎么怪异,尤其厅上还有一位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