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绿袂惊慌地摇晃着夜幽宁的身子,想要将她摇醒,“公主,你不要吓绿袂啊,求求你了,睁开眼睛啊……”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绿袂却感觉夜幽宁的身子越来越冰凉。
“公主!!”她大哭着,抱着夜幽宁的身子,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让夜幽宁感觉温暖一些,“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甄豫书才刚走到幽兰阁门口,便听到了绿袂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顿住了自己的脚步,皱起了眉头。
那夜幽宁不是有解药么,怎么会……
可无论如何,此刻夜幽宁还不能死。
他回转身,又再度走进了夜幽宁的屋里。
他看见绿袂抱着夜幽宁的身子哭泣,夜幽宁却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他顿觉不好,走上前去便伸手搭在夜幽宁的脖颈间,却发现,夜幽宁的脉搏已经停了。
甄豫书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眼见甄豫书折了回来,绿袂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哭着给他跪了下来,“将军,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公主……求求你,求求你……”
深深地看了一眼夜幽宁霜白的脸,又看了已经泣不成声的绿袂一眼,甄豫书终是扶起了夜幽宁,坐到她身后,双掌放在夜幽宁的背上,用内功度到夜幽宁的体内,以图打通她的心脉,尝试着唤回她的生命。
待梦还未踏进屋里,便已经听到了绿袂的哭声。她心中一凛,眉头深皱着,加快了步伐。跟在她身后的,竟是几日未曾入宫的南宫羽库,以及一个一身白衣的儒雅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也同样听见了绿袂的哭声,顿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先于待梦和南宫羽库踏入了屋里。他看见甄豫书正在给夜幽宁度着内功,默不作声地走到夜幽宁的床前,也不顾绿袂的惊愕,直接抓起了夜幽宁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甄豫书抬起眼睑,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眉头微皱。尽管那中年男子动了夜幽宁的身子,他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般而言,一个练武之人正在给另一个人度内功的时候,是最忌讳别人去打扰的,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大胆地挪动夜幽宁的身体。
可他不仅没有觉出任何异样,同时发现有一道极为和缓的内功从夜幽宁的手腕处探入,两人的内功碰到一起的时候,竟也没有起任何冲突。
他不由意外地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
那中年男子放开了夜幽宁的手,迅速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银针包,二话不说就给夜幽宁施针。
他的动作疾如迅风,娴熟无比。在夜幽宁各处大穴施针过后,他更是头也不回地接过了南宫羽库递来的一个小玉瓶,从里头倒出几个黑色的小药丸便塞进了夜幽宁的口中。
而后,又伸手去挤按夜幽宁的人中穴。几番动作下来,夜幽宁竟然再度咳了出来,甚至吐出一口黑紫色的污血。
南宫羽库松了一口气,那个中年男子却又从夜幽宁的身上拔下几根银针,就着一旁南宫羽库点燃的蜡烛烫了一下,又插入另外的几处穴位。
夜幽宁嘤咛一声,皱起了眉头,再度吐出了一口浊血。而后直接绵软下来,倒在了甄豫书的怀中。
那中南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只有短短的不足盏茶功夫,那个中年男子的额头上却已经布满了汗水。南宫羽库从身上背着的药箱中取出一条小小的帕子,让那中年男子擦了汗,这才站直了身子,看了一旁的绿袂和待梦一眼,这才将视线转到了仍旧有些愣愣地抱着夜幽宁的甄豫书身上。
“将军……”南宫羽库有些迟疑,“多谢你出手相救。”若不是有甄豫书用内功护住了夜幽宁的心脉,即便是他和中年男子来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甄豫书并未察觉此刻自己的姿势有些暧昧,却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那个白衣中年男子。半晌,他才淡淡地张口:“木先生。”
收起了帕子,那位被甄豫书称作木先生的中年男子才温和地朝他笑了笑,“甄将军,好久不见。”
木先生……
一旁站着的绿袂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便听见甄豫书对那中年男子的称呼。姓木,那不就是……
她惊诧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木先生——即是医圣木工月深深地看了甄豫书一眼,甄豫书这才惊觉自己依然抱着夜幽宁,面色微红,他起身,动作轻缓地将夜幽宁放下,这才对木工月抱拳行了一个礼,“木先生,别来无恙。”
“呵呵……”木工月的笑容很亲和,让人如沐春风,“这次还得多谢将军出手相助,否则,只怕公主便就此香消玉殒了。”
甄豫书微皱了皱眉。
一旁的绿袂却惊奇地问了出口:“南宫大人,您当初不是说,公主身上的毒,是请求木先生下的么,怎么刚才……”刚才她求夜幽宁吃解药的时候,夜幽宁的脸上,竟会露出一抹苦笑?
她会这样问,也是知道眼前的南宫羽库和木工月两人,是与夜幽宁极亲近的人,而甄豫书更是夜幽宁未来的夫君,有些事,没有必要避讳。
何况,恰才她的失言,只怕已让甄豫书对夜幽宁的印象大减,而夜幽宁之前的反应也让她猜测了几分,这才大胆地问出来。
木工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头疑惑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南宫羽库。
南宫羽库深深地看了绿袂一眼,而后再斜睨了甄豫书一下,才嘲讽地开口:“不这么说,难道要幽宁告诉你们,当年给她下毒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么?”
这一回,不仅是绿袂惊讶了,就连待梦和甄豫书都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木工月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而南宫羽库却冷哼一声,“你们的这位好皇上,幽宁的这位好父皇,可是巴不得幽宁早些踏上黄泉路。”
绿袂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待梦也是无法置信地瞪着南宫羽库。
而甄豫书却是紧锁着眉头,冷若冰霜地说道:“南宫太医,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他敢做,为什么我就不敢说?”南宫羽库冷笑着看甄豫书,“当年就是因他的缘故,幽宁已闯过一次鬼门关,更险些丢了性命。而后师父拼尽自己的一身医术压制了她体内的毒素,却依然无法根除。为了解幽宁身上的毒,师父十年奔走,这也是为何江湖上传出师父消失近十年的消息。”越说到后头,南宫羽库的情绪便越是激愤。
南宫羽库的话,在甄豫书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些吃不住了。先是听闻夜幽宁答允与他成亲,而后便亲见夜幽宁为让季微浛离开自己而忍痛诀别;将她送回幽兰阁后她已露弥留之象,却听闻绿袂说出夜幽宁自有解药;待他发现夜幽宁已然断气,却由闻名天下的医圣木工月前来起死回生,而后更是爆出,夜幽宁身染剧毒,乃是她的生父夜旭阳所下……
几次的峰回路转,已经让他有些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南宫羽库犹在气恼,木工月却是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了甄豫书身上,而后才不疾不徐地说:“听说,今日皇上给将军颁了圣旨,将公主嫁与将军为妻。”
甄豫书若有所思地看着木工月。他的消息竟是这样快,那圣旨颁下尚不足三个时辰。
就连一旁的南宫羽库都露出意外的表情,显然是事先并不知道。
微微沉吟,甄豫书才应道:“是。”
木工月温文儒雅地笑,“公主是个好女子,好好珍惜。”
咬了咬牙,甄豫书却保持了沉默。
御书房。
夜旭阳正坐在几案后头,随手翻看着一本《六韬三略》。李福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小心恭敬地道:“皇上,殿外木先生求见。”
“木先生?”夜旭阳抬起头,皱起了眉,“他什么时候回京的?”
李福低下头,“听闻,是今日刚随南宫太医进的京,之前先到了公主的幽兰阁一趟,这才来给皇上请安的。”竟是对木工月的行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南宫……”夜旭阳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朕竟不知,他已能把自己的徒弟送进宫中来了。”
李福的头放得更低了。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夜旭阳将手上的书甩在了面前的几案上,站起身,“让他进来吧。”
李福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接着,便看见木工月穿着一身白衣,信步走进了御书房。看见夜旭阳,他也没有跪下行大礼,而是微微躬了躬身子,便算是给他行了礼,“草民木工月,参见皇上。”
夜旭阳皱了皱眉,却也依旧未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道:“好些时日未见木先生了。”
木工月启唇轻笑,“是啊,我也有数年未曾进京了,不想,眨眼间幽宁都快出嫁为人妻了。”即便是在夜旭阳面前,他也一点没有卑微恭谨的模样,只是谦和地说着。
夜旭阳听了他的话,却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