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柔和的不像话。山悦伸手推窗,一眼就瞧见涂山衡和涂山晟坐在窗外廊下的石桌前,对着一盅茶评头论足。听见响声两人俱是回头,目光向着她这边打过来。山悦伸出手对着他们晃了晃,打了声招呼。但转眼却瞥见桌上的花镜里,此刻的自己披头散发,顶着一张大油脸,模样简直触目惊心!!
山悦手一动,砰的一声将窗户合上,随即嚷嚷着叫方硕打水……
收拾了半响,才总算妥当。一路蹭着小碎步,扭捏出去,直到在石桌边坐下,山悦依然觉得窘迫。
涂山晟转头问她:“睡醒了?”
山悦点点头,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窘迫,抬头问他:“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涂山晟说:“你入睡没多久我们便回来了,方硕说你刚睡下,就没有叫醒你。”
山悦奇道:“这么早?方硕还说你们得到天明估计才能回来。”
“正常的话,是需要这么久。不过……”说到这里,涂山晟顿了一下。
她瞪着眼睛等他下半句,而接话的却是涂山衡:“昨日吉时已到,却始终不见新郎。直至今早,也尚未寻到。”
山悦心下猛惊,不可思议的瞪着涂山衡。心底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滑过昨日发生的事情。总算明白为什么林丰会将喜服脱了塞给她。他这是准备了要逃婚的啊。山悦结结巴巴向涂山衡求证:“什么意思?你是说…新郎逃婚了?那新娘怎么办?”
涂山衡点点头:“当初与若水的联姻林丰本就不答应,坚持多年终究拗不过他爹,后来竟也答应了。但既然答应,却不知道是何原因,使得他新婚在即却又逃了。而箬沁那边……若水如今势力不及四世家之一的赤水,就算今日之事颇让若水一族难堪,也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纷争。且赤水氏必定会为长子之错尽力弥补若水。说下来,箬沁这边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山悦听完这一席话,坐实了心底所想,不禁郁闷,该怎么和涂山晟说这件事。顿了会儿,接着涂山衡的话道:“这对于两族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箬沁呢?自己的未婚夫竟然在新婚前夕逃婚了,无论如何也会觉得难过吧。这要是我的话必定会天涯海角的把他抓回来,剁成个七八块……”
涂山衡嘴角轻扯了一下,抬眼向着涂山晟:“听到没?说你呢。”
涂山衡突兀的这一句让山悦一愣,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慌忙瞥了一眼涂山晟,却见他仍然神情自若,心底才吁了口气。掩饰着对涂山衡嚷:“得了,得了,别转移话题,说箬沁,说箬沁!!”
涂山晟接口道:“箬沁那边更没什么问题,她本就无心于林丰。不过家族所迫而已。”
山悦闻后大大的“啊?”了一声,道:“这结个什么婚,郎不情妾不意。结了还不得离啊。”
涂山衡说:“什么离?这里和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同。根本没那一说。”
涂山晟见山悦不明白,解释道:“这样,你就将这里当成过去的封建社会,这样就好理解了。”
山悦哑口无言。抓着脑袋想了半天,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心底又想着昨日遇见林丰的事情,斟酌着一会儿该怎么开口。涂山衡将山悦面前的茶杯续满,道:“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用过早饭后,我们就启程回本家。”
山悦怔了一下,回本家就意味着要和涂山晟分开了。倒不是有多依赖他,只是他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比较信任的人。想到此处,山悦的眉便皱了起来。
门外有簌簌脚步声渐近,他们三人回头,就看见刚拐过门廊,款步进来的一位容姿清丽的女子,额上垂着的珊瑚额坠被雪白的皮肤衬得煞是好看。女子走到山悦她们面前,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涂山衡也微微颔了下首,随后便问道:“这个时间,不在屋子呆着。怎么跑来这里?”
女子轻笑回道:“就是这个时间才安全,我得过来看看我们的计划完成的如何呀。”说着,上前一步拉着山悦的手,笑看着山悦道:“可算把你接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你这大哥估计得把界门拆了。”
山悦微微愣了下,涂山晟介绍道:“这是箬沁。”
山悦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正是面前这女子帮着涂山衡使计,才将自己接回,便忙对着她道谢。箬沁语笑晏晏的摆手说不客气。
一边涂山衡对箬沁说:“你若是得空,就先在这里陪陪山悦。我得去准备准备,向赤水族长辞行。”
箬沁点点头,依旧一副笑脸,说:“去吧去吧,反正现在最闲的估计就是我。我陪着山悦。”说完拉了山悦的手,一排站着。涂山衡和涂山晟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了。山悦和箬沁目送他们离开后,箬沁转头上下打量着山悦,道:“看来涂山衡还没有解了你的封,是要回本家再解么?”
山悦对这事不大清楚,便只能说到:“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算,说实话,我现在还迷迷糊糊搞不清发生什么了呢。”
箬沁咯咯的笑了一阵,一边拉着山悦的手把她引进屋内。山悦看着她始终笑着的脸,根本不像是刚刚被逃婚的样子,疑惑着问她:“箬沁,你…一点都不难过么?那个,我的意思是说,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开心吧。”山悦虽然知道箬沁本对这桩婚事没有意思。但就像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虽然你没有亲耳听到,但还是会有些耿怀的。
箬沁含着微笑,深深看了山悦一眼,停了会儿才说:“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反倒认为,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我本就不愿意嫁给赤水林丰,现在林丰逃婚,赤水会竭力弥补我们,我也不用因为捍卫自己的幸福而和家族闹翻。倒很庆幸林丰做了这样的事情。”
山悦盯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昨日见到林丰,那样丰神俊逸的男子估计很难不让女人动心,但箬沁竟也不要嫁给他。她问箬沁:“你为什么那么不想嫁给他啊?”
箬沁听罢后,似是无意的摆弄这桌上的小豆糕,眼神却渐渐如凝了一汪秋水,涟漪四溢。她抬头看着山悦,轻轻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说完便兀自笑的璀璨的如一朵向阳花,笑过又又急急补到:“你可不要和其他人说啊。”
山悦点点头,心想果然如此。女子心思若为感情故,便澄澈明净,一眼见底。她立时来了兴趣,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箬沁咯咯笑出声:“怎么你比我还着急?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告诉他。说起什么时候认识的话,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只是真正开始喜欢却是四年以前的事。直至现在,这也不过是埋在心底的单相思而已。”
山悦愣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箬沁道:“哪有那么简单?氏族之间的嫁娶本就复杂。我单因为一厢情愿而告诉他,于他也是一种负担。更何况,就算说了,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回应。还不如埋在心底,自己守着。现在只是能拖一时拖一时罢了。”
山悦微觉遗憾,拍着箬沁的手说:“如果是我,就算如此,就算得不到什么回应。我也会告诉他,免得自己的喜欢无处安放。纵使那人也许什么都给不了我。”
箬沁愣神看了会儿山悦,点点头,她看了一眼窗外道:“日头都起来了,涂山晟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他吧。”
山悦点点头,和箬沁站起身向外走去。箬沁边走边又接着说;“回了本家忙完若是觉得闲,就来若水玩。一切事情多听听涂山衡的想法,你以前就老是太固执,遇事不听人劝,当初可没把涂山衡气死。”
山悦微微笑着点头,道:“知道了。”
方硕前面带路,两人沿着来时的原路到了赤水家的车马间。许是涂山衡刻意为之,车马间除了他们几人,便再无外人。
院落正中停着一顶软较,缰绳所连的是四只艳鸟,通身艳红,雀首而凤尾,此时正立于轿辗之前显得分外好看。
轿前,涂山晟将怀中抱着的一篓子东西放进轿里,一转便身看见了她们,遂招手示意她们过去。箬沁冲山悦摆摆手,意思她不过去了,自己转身向着涂山衡走去。
山悦走至涂山晟身前,涂山晟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玉质的弧形吊坠,一边系在山悦脖子上,一边小声说:“这东西存有我的一缕灵识在里面,危急时可护你一时安全。妥帖收藏,别让外人瞧见。”
山悦点点头,低头端详着这枚小小的玉坠,随口问:“涂山衡也不能说么?”
涂山晟笑:“他你随意,就算你不说,他估计也能知道。”
山悦纳闷:“我贴身收着,他还能知道?话说回来,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像一条尾巴啊?”
涂山晟继续笑:“这本就是我其中一条尾巴的精元。你可要保护好了。丢了我就不是九尾,成八尾了。”
山悦大大“啊?”了一声,心中突生一缕异样的感觉,还未及继续表示惊讶时,涂山晟就伸手将她的衣领微微拉开,一手抓着吊坠扔进衣领里。
涂山衡那边已经在招手,山悦他们转身,沐着清晨温和的阳光,涂山衡与箬沁并肩站着。箬沁一脸的笑容似比这阳光还要明媚。山悦和涂山晟边走过去,边向身旁的涂山晟说:“啧啧,真像是天造地设一般。不如箬沁嫁了大哥吧。”
涂山晟笑回:“这还真说不定,大哥你来对付,箬沁我搞定。说不定一桩姻缘还真就这样成了。”
言罢两人哈哈大笑。涂山衡已经发话:“你们两笑什么呢,我可是听见我的名字了。”
山悦抿了嘴但笑不语,涂山晟却一张口都说了出去。箬沁听后,立时红了脸,垂着头,只嘴角噙着一丝笑,也不言语。涂山衡微微愣了愣,扬手便给了涂山晟一巴掌,斥道:“嘴上都没个遮拦。”
涂山晟叫冤:“怎么过来打我?这话是山悦说的,挨打的理应是她才对。”
山悦听完已经笑的不行,涂山衡微微一笑,复又平静,他摆手:“谁让你说了出来。”说完见涂山晟依旧苦着脸,又道:“下次去若水,带南滇的酒补偿你还不成?”
涂山晟随即呵呵笑开,明显很是受用,再不反驳什么。
山悦突然想起件事,便急急拉着涂山晟道:“等你回去后,一定要抓紧时间去找白薇。这已经两天过去,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涂山晟听了,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抬眼对她点头道:“好,我一定全力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