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互相道别。山悦和涂山衡上了软较,驾车的方硕一抖缰绳,软较便在四只艳鸟的牵带下,向云层深处奔去。虽不是第一次坐这东西,但在冲破云霄的霎那,山悦还是面色不安的抓了涂山衡一截衣袖。
待轿子平稳后,山悦掀开较帘望回去。赤水大宅已是一片模糊的远景,更惘论涂山晟他们。放下较帘坐回来,涂山衡将一个东西扔给她,接在手里才看清是涂山晟放在轿子里的那个小娄子。打开后里面是玲琅满目一堆的小零食,叫的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挤了慢慢一篓。山悦笑呵呵的说还是涂山晟最懂我,一边将手里的篓子递到涂山衡面前。问他吃不吃。
涂山衡瞥了山悦一眼,道:“回青丘本宅得两日的路程,这点东西都不够你一天吃的,还给我?”
山悦悻悻收回手:“你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和涂山晟的机会,啧啧,不吃拉到。”
涂山衡轻笑一声,摆摆手,闭眼靠在榻上。山悦则兴冲冲的将篓子里的小东西逐个拿出来尝了一下。每一个都非常好吃,竟弄得她有点舍不得吃了。
路途虽说遥远,但一路的吃吃喝喝睡睡,时间当真是如梭而过。
到本宅已是半夜,涂山衡匆匆吩咐过方硕后。拽着山悦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殿前。
站在门口,涂山衡对着山悦说:“这是灵识殿。里面有你的灵识。找到它以后,它会指引你如何融合。融合完毕,你就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山悦点点头,明白这就是他们一直所说的解封。转而又问涂山衡:“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么?”
涂山衡道:“里面没有我的灵识,我进不去。我只能将我当初设下保护你灵识的封印解开,剩下的你得自己去做。”言语间涂山衡已抬手,向着自己眉心一点,一道柔和的光芒如一泓清流一般,攀这他的指尖被递到门前。位于两扇门正中,一个大如磨盘的卦图正一点点将那一股清流缓缓吸收。涂山衡面色渐渐开始泛白,等到卦图完全吸收后,他左手并指为剑,快速的在右手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霎时便冒了出来,他将满是血的手掌贴在卦图上,那些血液便似被牵引一般,沿着卦图上的纹路蜿蜒向四周伸展而去。
门内渐渐透出刺眼的光芒,涂山衡对山悦道:“快去快回,母亲那边估计已经知道了。”
山悦点点头。此时,门内光华已然大盛,而随着盛极的光芒,门渐渐消失不见。涂山衡抬手一把将山悦推了进去,转身守在门前。待山悦踉跄而进后,光芒便霎时隐去,殿门随后就立即闭合。
眼前突的漆黑一片,山悦犹豫着向前迈出一步,虚空中猛的生出一簇光亮,跃动着一分为二,向两边飞驰而出,转瞬藏于黑暗里的二十四盏灯被次第点亮,灯盏幽幽浮于半空,照亮了面前这道长长的甬道。
而甬道尽头,一团白芒静静的浮于半空。
山悦盯着那片光芒,只觉的熟悉异常。心里猜测,那估计就是自己的灵识了。想着涂山衡说的快去快回,遂抬脚向着那团白芒急速奔去。
每跑一段路程,与之相对应的那两盏灯便会熄灭。等到最后两盏熄灭后,她已然累的气都踹不匀了。
半趴在面前的石阶上,山悦仰头看去。盛放的巨大的白色莲花里,静静的立着一个女子的幻影,幻影周身散发出的柔和光忙,将她本身拢的分外飘渺,似乎随时都可化风而去。
山悦盯着幻影一步步拾阶而上,及至身前,方才看见女子双手虚拢,置于胸前,而掌心里正光华万千的浮着一颗璀璨珠子。山悦上前,细看之下,却发现珠子的一面缺了近四分之一,心里突生一股不好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寂静的大殿内,身前突起一声叹息,山悦循声,抬眼望去,面前这幻影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它看着山悦道:“你回来了,比预定,晚了两年。”
山悦没做解释,只问道:“你是……”
幻影璀璨一笑,回道:“我就是你的灵识啊,现在不过是具象了。”
不甚明白这话的意思,山悦也没做深究,她犹疑点头,道:“涂山衡说你会告诉我如何拿回自己的灵识……”
它说:“这个简单。但是你想好了?真的要回来?当初去人间界可是你自己求了父亲的,现在回来,你确定么?”
山悦奇怪,问她:“当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避开涂山晟……”它回答的干脆。
山悦心下想想,随即笑问:“还有呢?”
它疑惑:“这个理由不够么?”
山悦接道:“如果是因为涂山晟,现在我只将他看作兄长。而拿回记忆后会如何,我并不确定。我不能以未来的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就左右现在的决定。未来会如何,留在未来去解决。所以,现在,请告诉我如何拿回自己的灵识。”
面前的幻影盯着山悦看了一瞬,笑道:“好吧……”
说着,将手里的那颗珠子推到山悦面前,而它本身却自内而外开始流泻出柔白的光芒,身躯随着光芒渐盛时便突然间一寸寸碎为万千星芒,浮在山悦周身,慢慢的,随着最后,幻影的双手在将要化为星芒时,它将手里的珠子向着面前的山悦轻轻一送,那珠子便开始一点点融进山悦的胸口,周身的万千星芒也在此时迅速凝聚,汇成一股股星流,随着那颗珠子一同完全湮没在山悦身体里。
山悦轻轻舒了口气,不过眨眼功夫,周身却有一种难言的疲累。随着灵识的完全融合,面前盛极的巨大白莲迅速枯萎,光芒也在一寸寸减下去。直至最后中心的那一缕花蕊因无以为继,慢慢掉落在地上,而伴着那一点光芒的结束,山悦看到地上自己的倒影,九条尾巴蜿蜒而出,如昙花一般盛放在身后。
四周又重归黑暗。山悦立在一片漆黑里,她将手慢慢探到身后,手掌内随即传来的绒绒触感竟是山悦欣喜无比。她将身后的尾巴不停的抖了又抖,听到九条尾巴在一片寂静里,如微风拂叶般发出簌簌的声响,那种熟悉的归属感漫天漫地涌向山悦,心底没来由的更是觉得欢喜。然正不亦乐乎的时候,鼻间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因为太淡,所以是什么她尚分辨不清,循着那一丝味道往前走了两步后,山悦便立刻色变,这竟是血腥味!
心里突生的不好的预感驱使她立即向原来的路奔回。然而四周一片漆黑,方向也难辨。根本无法知道来时的路,只能循着血的腥味道一路向前狂奔。
山悦心里万分的焦急,只祈祷着这血腥味千万不要是涂山衡的。
越往前,味道便越清晰,等山悦双手终于触及到木质的殿门时,血腥味已经非常浓烈。她焦急上千,双手使劲的推着殿门,殿门却纹丝不动。
此时已拿回灵识的山悦,五感变得异常敏锐,门外一声声的鞭笞声透过殿门清晰到无以复加,而随着那鞭笞声,紧接是涂山衡极力压抑着的闷哼。
她使劲拍着殿门,嘴里大声叫着涂山衡。她能清晰的听到,感觉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却对她的呼喊声丝毫没有反映。终是她几乎喊哑了嗓子,却依旧是徒劳无功。而此时,殿外涂山衡的气息明显微弱下去。这种变相的折磨让山悦从开始的焦急到最后的绝望,以至于现在,除了绝望竟还有满腔的愤怒。不过一念之间,体内灵力突然似破闸洪水,沿四肢百骸倾泻出来。山悦压着心中乱撞的怒火,控制着将体内四散的灵力全部凝聚在右手,对着面前殿门倾全力劈了下去。
"轰--"
殿门在瞬间炸裂,碎为屑粉。她扑身出去,涂山衡长身立于殿前,对面不出所料的站着涂山氏现在的实际掌权者,她们名义上的母亲-中容辛芮。左手边站着涂山氏三子涂山黎。
涂山衡闻得响声回头,一席白袍已经被血染红了七成。他面上还未及扯出一丝表情,身子就已经向后仰去。山悦紧跑两步,向前伸手,将他稳稳接住,扶着他半靠在自己怀里。一抬头,目光对上对面雍容的中年女子的双眼,山悦微微颔首,道声:“母亲。”接着便问:“何故将大哥伤至如此?”
中容氏面色不善,嘴角冷冷一笑:“何故?”语音未落,手中九节鞭已呼啸而来,山悦将涂山衡护在怀里,身后尾巴向前一甩,被注入灵力的狐尾如一方坚盾格挡在她身前。
一下未中,中容氏面色不改的将更多的灵力注入九节鞭,转手又挥向山悦。
“未经我许可私自将你带回来已是忤逆之行,私自叫你拿回灵识更是罪加一等。你还问我何故?”中容氏似是怒极。每一鞭都携了雷霆之势。
山悦回驳:“父亲只流放我二十年,如今早过二十年之期,母亲有何理由不接我回来?而灵识本就是我自己的,又为什么非要经过您的同意的,才能拿回。父亲虽避世多年,由母亲代为打理族中事物,却没说过一切事情由母亲全权处理。若母亲能拿得出我必须不能回来的理由,我自当重回人间界!”
一番言语下来,中容氏已是勃然,盛怒之下握着九节鞭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指着山悦,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你作为晚辈该说的话么?你…你…”一句话因为气极而断在喉头,怒不可遏时,中容氏右手一甩,九节鞭收回袖中,双手忽的举至胸前,指尖变换,竟结出一连串的繁复手印,随着嘴里呢喃的咒语声歇,中容氏身后一道烈焰红光猛然腾起,翻腾着变幻为一只嘶鸣的琅鸟,翱翔半空之中。
中容氏乃上古琅鸟后裔,属性为火而以攻击为主。此时她召唤出来的琅鸟通体赤红,映照的周围亮若白昼。
山悦心下一凛,立即将全身的灵力凝聚到狐尾上,催动狐尾向中心收拢,狐尾如一朵合抱的碧台莲将她和涂山衡紧紧护在里面。中容氏右手一挥,琅鸟啸叫着冲刺而来。山悦一手贴着涂山衡的后背,将灵力不断输入他体内,一手结印,做攻击准备。中容氏终归是长辈,山悦一旦出手便给了她加罪的理由,而她此时不断的攻击也未必没有逼山悦动手的意思。但涂山衡现下伤势严峻,虽不至于要了性命,可若不及时医治,就会伤了灵识。而最终迫不得以,她也会弃防守转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