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欢弄雪这装出来半真半假的妒忌。那眸光抿淡了色彩,自己在她眼中的色彩反而变得浓重。就算是装的也要好好装下去吧,他已害怕了再度的失去。就像梦中的她如一阵风一样,悠悠飘走了,什么都不留下。
他低下头对正她的目光,“吃醋了,我是在母后那里见到的。这个说法你可满意?”
她撇起软嘟嘟的嘴唇,“君无戏言,若是臣妾他日见到哪个狐媚子屋中有这织锦机,可要掀了去。”说完挑衅地看着王上。纵然是刻意为之的挑衅里面,也有着融融的浓丽温柔,又做得这样的恰到好处。王上有一瞬的凝怔,继而眉开眼笑,接连声道,“好,好!千儿在将夫君的军。”
他业已自称为夫君。暖意飘进他的眼底,又化成了笑意延伸出来。
她窝在他肩颈处喘息,柔柔的吐息一重一重地绕上来再绕进他身体里。连心窝里也积了厚厚的一重。垂帘外,有奉药侍女脚步声窸窣,小心地询问时声音轻轻沙沙,“娘娘是否用药。”
她听得真而切真,却更深地窝进他怀里,只冲着外间没好气地道,“扔了去。要不就赏了哪个狐媚女子喝了吧。”
王上叫了声,“慢。”
帘外的身影小心翼翼将药送进了。微瞧了王上一个眼色,便将药放在了桌上,又慢慢退了出去,门声合住,屋中仍旧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弄雪只是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倒像是不知道王上的用意。犹自安静自得地睡着。
王上手指抚过她的面庞,娇嫩而温暖的触觉,回传到王上的指尖,轻唤了她一声:“雪儿。”
她不答假意装睡。吐息却极是均匀。
王上不理,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听说今天御膳房里做了樱桃冰玑,只是……”
话未及说完之时,弄雪已经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向王上。她向王上一笑,那笑极是俏皮。就像是在花上跳舞的露珠儿,一闪一闪地发出动人的光泽来。还会偶尔调走跳动。
王上知她动了心,眼光微瞄过放在桌上的瓷釉药碗,那釉水通透,釉下施彩画得正是《农家春乐图》与此时的弄雪眉目间,闪动出单纯的孩子气倒极是配备。他心中忽尔涌过奇怪的心思,若是弃了眼下这富贵,去到那青山翠田之中,身披茅草,田园耕种,是否就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怀中的人儿一动,他还了心思。引动回光重新看着怀中的人儿。
他点指她鼻尖,微微一触之间已经走指,沿着那鼻尖到了眉心,“衬夜风拈花弄月,可不好吗。”说完,他似起了去意,要好好将弄雪从怀中抽出,自离去的光景。弄雪去勾住他的脖子。脸上攒出明媚的笑意,深圆的一双梨涡,顾盼之间微有呻意,“王上不要走。”
王上做势欲起,口中还不闲着,“我去尝那冰玑,你是要吃过药后,再耐上一些时辰才能吃的。你越是耽搁,就越是要晚吃,再若是晚了,可就是耐过今日。也好那就明日吧,可别破了病气。”他说得一本正经,明黄的龙纹袍上映得他面上一片的金光。正像是传说中的金口玉言。
她已笑得甜美,似乎还是想讨价还价,“那药也是苦得透了心,若是再要让我喝,我可宁愿撞了头去。”不过,她手中拽住王上的袖子却是急了一步,正好挽住了王上的去势,“那,那就喝了吧。”脸上本是甜美的笑容,却是做出了苦意。
其实王上无非是在哄她,其实,并无去意。帝王之心的去留,也从来不任女子挽留称意。弄雪又如何不知,她只是要知道王上可以为她做到哪一步,她只是要一步一步的试探。而现在一切都还不到时候,因为现在王上还有一分的愧疚。一分的新鲜,她毕竟与宫中的女子都不同,那原因却是极尽的简单,只因为她更加的无规无法。似乎并不拿他当王上来看。也许就是这些才让王上觉得有一点不同。只是这些不过是她从前所想。
直到有一天,她买通来为自己做事的宫女,发现了那幅藏在王上书房里的画。从前她也听人说过那幅画,但是传消息回来的人不甚认真,将那幅画看成了是画的弄雪。可是这一次的宫女极为伶俐,一眼就看出了这画上的女子虽与弄雪极为的相像,但到底不是弄雪,于是一切的疑问便有了根源,她只是同他一直心爱的女子想像罢了。
她一直在想的一个是自己的同,一个是王上的逢场作戏,全都不对,原来竟是这样,她有幸成于一个影子,只要瞧见了自己,就可以用于缅怀他梦中的人儿。那也甚好。
王上亲自去捧住那碗,弄雪非得要靠住他才肯喝的,王上也不恼她无礼,一切皆由着她的性子。
门上吱的一声响,内侍在帘外轻唤了一声,“王上。”
王上知道是国事,当即起身。弄雪从来知道不妨他的正事,幽幽望了王上一眼,忽尔破出一个笑来。王上也向她笑了一下,快步出去。今日漕运抵京,到是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好几日,可是近几日湖面上一向太平,这个拖延就显得甚为的诡异。
弄雪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呆愣了片刻。自己的心再想什么,这一两日之内好像都没有想到显王。梦中的影子一直是掺有瑞脑金兽的人,那不是显王。她欠显王的,她一定要帮助显王得到想到的一切,她是在提醒自己吗,这个有时候会忘记的事情。
她慢慢下床。窗外的宫女早听到声音,小心翼翼过来伺候着。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竟然觉得有一些陌生。不知为何,形容竟然渐渐有些出色,难道真的是女大十八遍,过了这个年她才刚刚十七岁。随侍她的宫女极有眼色,见她目光凝定自己的青丝,便轻轻执起牙梳,开始细细为她梳头。
那牙梳上有一些香,随着一下接一下的动作慢慢释放出来,竟像是弄发了每一寸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