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乾笑道:“原来你们两个早就相识,我这般引荐倒算得上多此一举了。师兄,你看这孩子如何?”
“狗屁相识!原来是你这小贼!便是给老子三拜九叩老子也不收你!”凌老道怒道。
“我呸!原来是你这个老道,你就是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也不认你做师父!”宁渊同样怒道。
两人一个双拳作螳螂捕蝉状,一个两手持幡作状棒打落水狗。剑拔弩张之处,看得周正乾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何如此这般?原来这老道就是被宁渊一月连偷八次烧鸡的那个邋遢老道了。宁渊最恨这老道醉酒撒泼,这老道却是恨宁渊八次偷鸡之辱了。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原来是小有误会。也罢,今天我做东,请师兄到一品楼喝酒消气。走吧师兄,丁渊,你也随我来。”周正乾做惯了买卖,对这调和一事,也是轻车熟路。
“什么误会!这个腌臜小贼一个月之内偷了我八次烧鸡,是可忍孰不可忍!”凌老道气的是胡须乱颤。
“便是小爷偷了又能如何!这八只烧鸡全都进了小爷的肚子,连根鸡骨头也没剩下半根。”宁渊是不依不饶。
饶是周正乾在扬州商界称得上八面玲珑,也觉为难。也亏得他对这两人脾性都是了解的透彻,当下开口道:“师兄,昨日我那管家去一品楼时听掌柜的说他那新进了几坛‘百花仙酿’,你也知扬州城好酒之人众多,难保去的晚了就没这口福了。”
凌老道听罢,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大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也罢,看在这‘百花仙酿’的份上,老道就先不与你这小贼计较,我们赶紧去吧,定要赶在午饭之前到了。”言罢,便收拾了那面长幡,背了一个大酒葫芦,迈步下山。
周正乾忙把长幡接了过来,递给了宁渊,说道:“拿着,你也跟着,不许跑了。”随老道而去。
宁渊暗骂老道奸馋,虽是厌烦老道,但是周正乾可是有恩于他。不得已,在这幡上恨恨的撒了一泡童子尿,讪讪的扛了那幡远远的辍在两人身后,下得山去。
三人下了车驾,来到了一品楼时,尚不到中午饭时。
凌老道欢欣不已:“老道我果然有口福也,这饭时不到,‘百花仙酿’也定是一坛未少。”
“那可不一定。”宁渊悠悠说道。
“呸!总不能有人早饭便喝酒的吧,你这小贼就是见不得爷爷得好处!”凌老道怒道。
“哼!人当然早饭不喝酒,但我却知道,这八只烧鸡有三只就是早上偷得。”宁渊回唇相讥。
“你这小贼,拐着弯的骂你家爷爷!”凌老道见说不过宁渊,便把袖子一撸,作势要打。
“打架我便怕了你么。”宁渊是毫不示弱。
“师兄,黄口小儿,何必跟他一番见识。这也快到饭时,已经有人进店了。咱也快些进去吧,莫要晚了。”周正乾见这两人又要开打,插口道。
凌老道见确有人进了一品楼,赶忙住了身势,转眼的功夫就蹿进了酒店之内。寻了大堂正中的一张桌子,大咧咧坐了下去。高声喊道:“掌柜的!把你家那四坛子半的‘百花仙酿’通通拿来,上好的烧鸡卤肉,全给我端上来。”
这掌柜,四十上下,胖胖乎乎,也识得这疯道士是周家家主的师兄,见周正乾带了一个小童走了进来,便紧步上前,面有难色道:“周老爷,这‘百花仙酿’小店确是进了六坛,一坛昨日已经被客人喝光,小人昨夜里口渴也喝了半坛。现下里,确剩四坛半无假,但今晨城北李家老爷也遣人订下了一坛,让小的晚上送到他府上。这却……”
“哼!”周正乾怒喝道:“你怕李家,就不怕我周正乾吗!他李东生若是问责你,你便说是我周正乾喝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找我!别说我师兄想喝几坛‘百花仙酿’,就是要你这一品楼,你敢说个不字吗!”说完也不再理那掌柜,靠了自家师兄坐了。
那掌柜的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擦了擦冷汗,又不敢再做声,只得吩咐小二下去拿酒上菜去了。
这却把宁渊看得是目瞪口呆。
原本从未见周正乾发怒,还以为他养气功夫做的甚好,对谁也都是那般温和的性子,今日却为了他师兄口腹之欲大发雷霆。显然周正乾待他这个师兄甚是亲近。
“丁渊,愣着作甚,赶紧过来!”宁渊见周正乾招呼他,便也寻了一个座位,却是坐的离凌老道最远。
少顷,酒菜上罢。酱鸭肥鸡、鹅颈鲤鱼,还有些蟹黄虾仁伴着四坛半的“百花仙酿”。
这老道也不知是不是饿死鬼托生,左手托一坛酒,右手扯一条鸡腿,大口吃喝,看得周边食客均是胃口全无,那些尚未点菜的,瞧得此景,俱都起身走掉了。急的那掌柜捶胸顿足,心里直念叨这三位爷爷赶快吃饱喝足这般去吧。
老道这般吃相,却颇合宁渊的胃口。他乞讨惯了,吃饭也从无形象可言。也扯了一条鸡腿,大啃大嚼起来。只有周正乾,一杯酒一箸菜,吃的不紧不慢。旁人若不知,肯定认为这吃相找死一般的准是爷孙二人,也不知怎地诓骗了一个冤大头请他们吃饭喝酒。
周正乾酒足饭饱,便放下了手中竹筷。瞧着为了一只螃蟹与宁渊斗嘴不过继而下手硬抢的凌老道,说道:“师兄啊,你也是活了一百五六十年了,若是还不收个弟子,恐怕这世上再无我无为道宗啊。况且,师傅和你我不都是还有未到的境界吗。”
老道听罢,任宁渊扯走蟹子,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你已被逐出我无为道宗,宗门之事就不要操心了。”
“师兄,丁渊此子生性顽劣,却最重情义。况且他年岁尚幼,脾气也不是不能改。打磨一番,也定不比各大派的真传弟子差了多少。”周正乾说道。
“这小贼岂是‘顽劣’二字就可描述得了的!这小贼就如同茅坑里的顽石,就算你肯忍着屎臭雕琢,它也会溅你一身大粪!”凌老道见得盘子里空落落,一只蟹腿都无有,不由得恼羞成怒。
宁渊刚想回击,却被周正乾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周正乾说道:“师兄若不想收徒也好,就让这小子在师门给你做个打杂的小童,伺候师兄。平时也给师兄浆洗下衣服,下山买些酒菜也是好的……”
“我呸!这几日之前我还见过这小贼,那一身衣服脏硬的就如打仗的将军穿的甲胄,走路都难。还给我浆洗衣物,最后还不是老道我自己来洗。下山买酒菜,这小贼能堵住他那张嘴么。赔本买卖我可不干!”老道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他这般说话,宁渊倒是不觉刁难,因他本就是乞儿一个,也不觉这话难听在哪。
周正乾笑道:“原来师兄是怕做了赔本买卖,也罢,你若收下这孩子,我每月再多给你送上山三坛好酒。师兄看成与不成?”
凌老道心中暗暗算道:“如此这般,这一月就有七坛酒了。这小贼好生的值钱也,怕不能再讨价还价了也,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当下,站起身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对周正乾道:“这三坛子酒,老道便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