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兄嫂(五)
空谷才不管两人凌厉的目光,微微一拱手,笑道:"恭喜兄长、嫂嫂,喜获麟儿。"
唐瑜又是用力一掐池水墨的腰间,说:"让你声音小点,看看,他们都来笑话我了!"
池水墨赶紧讨饶道:"夫人,是小的的错,您可下手轻点。"
明白无奈地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坐到了唐瑜身边,问道:"嫂子怎么就怀上了?要不就不要到外面应酬那些武林人士了,你们还是早些安置的好。"
唐瑜没由来地叹了口气,说:"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这孩子是个负累啊。"
池水墨赶紧上来握住了唐瑜的双肩,说:"瑜儿,要不然,我们还是……"
唐瑜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摇摇头,说:"别,这是你我心上的一块肉,怎么舍得呢?"
空谷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瑜勉强笑了笑,说:"倒也不是与你们全然无关的事情,端木玉病了十多日,刚醒便下令打击我唐门的产业。我倒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心,居然蹿腾了各地的**匪类骚扰我唐门的产业。如今想来,之前也是我轻看了端木泽给他留下的产业。能在二十年内给信天教留下了逾二十个据点的男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丝后手呢?唐门如今与信天教唇齿相依,一损俱损。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明白握住了唐瑜的另一只手,蹲在了她的身边,说:"嫂子,没事的,万事还有哥哥在。无咎也算是个人才,我这就写信让他过来。既然知道是端木泽留下的东西,就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让无咎来帮你好好清算清算他们。况且,就算唐门如今与我信天教修秦晋之好,唐门毕竟还是名门正派,有些手段,还是我们来做的好。嫂子最重要的还是看好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你唐门下一任的门主,绝不能有闪失。"
唐瑜抽回了自己的手,用力点了点明白的额头,说:"秦晋之好,这个词用在这儿可不怎么吉利。秦与晋即便是数代联姻,还是反目成仇,晋成了秦的踏脚石。"
明白一怔,旋即站了起来,说:"若是终有一日,你我对立,我亦有能力保我信天教上下,绝不让唐门妄动一丝一毫。何必如此发愁?时移势易,若是今日我还是不懂,那就真的活该我哪日被端木玉杀了还不自知。"
空谷从身后环住了明白的肩膀,对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心爱女子微微一笑,说:"那是自然,明日愁来明日忧,今日才该大醉一场。唐门主多虑了,为了之后不知是否会发生的事情而浪费今日的好酒,您的这位相公可断然不会答应。"
池水墨见唐瑜依旧愁眉不展,苦笑了下,说:"他们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介怀了。走吧,既然不愿在这儿呆坐,我们就到外面去,让外面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见识见识唐门门主的风采。这孩子既然已经留下来了,就该让他们庆贺一番,这是你唐门门主的孩子,受不得一丝委屈。你嫁给我之前,我就答应你,这辈子一定不会让你再为了任何事委曲求全,哪管他们是武林泰斗还是你的那些混账弟兄。若是今后,唐门真的与信天教再起纷争,我便是我,是唐门的人。与他们两人一般,也绝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唐门与你的事情。瑜儿,走吧。"
唐瑜的眼眶红了,在人前永远一副硬朗潇洒男子作派的唐门门主如同小姑娘一般眼眶红了。可即便如此,依旧是唐门门主,只是短短一瞬,便又轻轻一笑,握住了池水墨的手,说:"好,这是该普天同庆的好事,怎么可以让我的孩子受一丝委屈?管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就要让他们都笑着祝贺我这孩子的降临!我唐门门主唐瑜的孩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只有他欺负别人,断然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池水墨极为夸张地松了口气,说:"这才是我的好娘子,走!"
空谷拉着明白,慢慢跟着那一对新婚燕尔往前厅走去,小声对身边的明白,说:"我也断然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明白斜睨了他一眼,说:"就知道学我那哥哥的话,怎么不见你自己说些什么?"
空谷无奈地说:"这好话都给他说出口了,我这儿当然也就没什么话说了。不过,倒是没有想到,当年万花丛中过的池水墨,真的会给自己找上这么一朵花。"
明白用力踩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人家成亲的时候,你说什么呢?"
空谷满意地看着唐瑜的脚下一顿,接着就对池水墨的腰一顿掐,说:"这话就得在成亲的时候说,要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我说了,总比外面那些人说好。"
池水墨不顾唐瑜的挣扎,将她抱了起来,回头对着空谷笑了起来,说:"谢谢。"
空谷摇摇头,说:"是我耳力好,已经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了。"
池水墨深情地望着怀里的唐瑜,说:"我这个九华派弃徒,他们能说的、骂的、编排的,早就听烦了。可若是他们敢辱我妻儿,我倒也不介意让他们看看我当年剑挑各大山头的气势。"
这一番山贼似的话把唐瑜逗笑了,笑道:"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会扛了把大刀,劫人买路财呢。行了,之前还让我别担心,如今这担心的人反倒成了你。他们没那个本事,真的敢当着本座的面说什么混帐话。至于刚刚那些开口的,自然是落到了咱们妹妹、妹夫的耳朵里,以后总能让他们偿还一二的。"
池水墨真的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摇摇头,说:"是,娘子。"
待在前厅的众人言语有些放肆,没有唐瑜与明白在那儿压着,又有黄汤壮胆,口中不着边际的话是越来越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唐门与信天教众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池水墨重重推开了大门,当先一步走了进去,扫了眼周围,竟端出了不怒自威的架子。
唐瑜慢走一步,并肩与他站着,只是冷冷一笑,便让屋子里立刻冷到了极点。
明白与空谷倒是落到了最后,两人的手紧握一起,脸上是说不出的云淡风清,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却更是吓得众人不禁后悔刚刚那些混账话。有几个老脸干脆红了起来,更有几个膝盖直打卷,恨不得扑倒在地。
唐瑜扫了眼那些人,先是对几位掌门一礼,才说:"今儿个是高兴的日子,本座自然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但各位的口也该修修德了,免得哪一日真的死在你们的口舌之下。"
"行了,大喜的日子,别吓他们了。"池水墨适时地开口:"不是有事想要宣布吗?"
唐瑜点点头,爱怜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那一股子酸劲儿,看得人牙疼,说:"本座与相公喜获麟儿,就说来与各位知道知道,也让各位沾沾喜气。这今后也好少管我唐门的闲事,也让本座清闲两天,好好安胎。"
众人这才明白,这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喜获麟儿?这根本就是未婚先孕,有辱斯文啊!还好今日这宴席之上都是武林中人,女德女容之类的倒也不看重。只是这大婚当日,如此不忌讳地宣之于口,还是惊世骇俗了些。过了半刻钟,众人终是想起不能再得罪唐门,赶紧又是一通恭喜,言明过几日立刻将贺礼奉上。
唐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拉着池水墨到主位坐下,该吃饭吃饭,该喝茶喝茶,竟是将众人晾在了哪儿,不管不顾。也是,唐门历来嚣张,若是一个个施礼还礼,才该让人揣测,是不是人家又要给你穿什么小鞋了。说到底,这辈子唐瑜也只在明白面前伏小过,也是因为她心有愧疚,加上这人又是未来婆家的人,嚣张是半丝也没有的。
明白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周围那些恭喜自己的人是虚情还是假意,托着空谷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问道:"今儿个有没有人捣乱?"
这问题自然不是问在场的众人,而信天教的人都在角落里站着,愣是没一个人回话。
声音是从房梁上传下来的:"教主,今日唐家那四位雇来的杀手已经悉数被废了武功,赶下了山。那九华派的那位宋,宋少侠也已经教训过了,怕是三个月不敢出门见人了。属下依着教主的吩咐,一滴血也没沾在这山头上。"
空谷随手将桌上的一壶酒扔了上去,说:"你那孤傲的性子,想来让你下来也是不愿的。自去寻个地方喝酒吧,这儿我来看着。"
"是。"只一个字,便再也没了声响。
那是什么样的功夫?什么样的轻功?这一屋子都是有武功傍身的人,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察觉。众人都觉得脖颈凉凉的,若是那人的刀藏在自家的房顶上,再用刀来那么一下,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明白笑了笑,将那些人惊恐的表情当作下酒菜,吃得开怀,说:"嗜真是越来越冷了,自从父亲去了之后,今日算是说话最多的一日了。"
空谷确定那武林第一杀手已经飘然远去,才带着些心有余悸的庆幸,说:"幸好他是前两日才到的,没看到那日你我受伤的样子,要不然可真得生吞活剥了我。"
明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说:"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个时候倒敢说道了?怎么不见我们重华长老敢在人家武林第一杀手面前说?放心,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可是他师父的女婿,当然被他护着的短。而那些没脑子敢犯到我们头上的人,就放手让他整治好了。"
有好些个明里暗里得罪了明白与信天教的,听了这一番凉凉的打情骂俏,真的恨不得立刻去死一死。让武林第一杀手整治别人,可不就是让人去死吗?有的让他去杀,还不如自己立刻死了,估计还能留些脸面。
唐瑜让人从后厨又端出一坛子酒,放到了明白面前,说:"如今我可算是你的嫂子了,这武林第一杀手的光,不知能否让我沾沾光?"
明白笑着揭开酒盖,一闻,惊讶地说:"居然是药酒,嫂子你还真是下了些功夫。这好酒送了上来,我也不好拿腔拿调。只要你能差遣得动他,尽管用去好了。反正无咎过两天就过来了,我这信天教大半个身家都交给你了。"
屋中众人无论是不是得罪过他们的,都恨不得去死了。这被迫和魔教和解,已经是武林正道千百年来的耻辱了。这如今魔教居然和唐门联手了,真是逼着所有的人去死啊。唐瑜啊唐瑜,真不愧是唐门门主,本以为她嫁了个九华派弃徒,有些人还替她委屈。可这都弄到了信天教作陪嫁,这哪里是委屈,分明是大赚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