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明白悠悠转醒,已经是次日中午的事情了。
守在床边的端木玉松了一口气,轻笑道:“知道你能睡,想不到居然睡了一整天。赶紧起来吧,空谷少侠与梵青道长也跟着担心了一整天了。”
明白拉过被子,蒙在头上,闷声说:“不要,我不要起来。”
端木玉低声笑了起来,拍了拍那个藏在被子中的家伙,说:“别躲了,躲也没有用。待会儿和梵青道长好好道个歉,他不会和你计较的。”
明白露出了一双眼睛,问道:“玉哥哥,如果你是我,你会和他好好说话吗?”
端木玉早料到她会这么问,摇摇头,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也做不到。可你也明白,其实梵青道长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时机。如果梵青道长在出名之前遇到了你娘,就算他想还俗,广成子必然也不会阻拦。但当时的梵青道长年轻气盛,刚刚打败了武林中似乎无人能敌的明霆,更是正道中人的表率。他在那时说要还俗,广成子一定不会同意,也不能同意,否则武当派就真的成了江湖中的笑柄了。你也不要多怪他,自从他知道了你的身世是真的吃不下睡不着,恨不得将自己的命赔给你。明白,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你这个爹已经比我那个好太多了。跟他说说话吧,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娘。”
明白又重新钻回被子中,说:“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总得有人为我娘的死付出代价。那个镇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被爷爷杀了,我又不能怪那个道士,我又该怪谁?”
端木玉脑中灵光一现,语气中带了些蛊惑的意味,说:“就怪明霆教主吧。广成子如今已经归隐江湖,一心修仙,即便是你怪他,也是惘然。可明霆教主依然健在,还刚回了千峰顶。若是有机会,你便到千峰顶上与他一战,一解多年的夙仇。”这话中却还存着另一层意思,是试探究竟明白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她那位爷爷就是明霆。只是寥寥几语,相信至少如今的江湖中梵青道长、空谷、百晓生与自己是知道眼前之人与明霆的关系。昨夜守在她身边,便想到了当年刚在苍梧山上遇到她,便听她说,她爷爷说要嫁人就嫁给自己。想来便是那位心机深沉的明霆教主多年之前布下的暗棋。若是自己与她真的成亲,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不曝露,也要费尽心思维护她的周全。只能说,明霆教主不愧是明霆教主,那个什么都没做就让父亲甘心让位的明霆。
明白从床上一跃而起,牵扯之间扯坏了手中的被子,说:“对,还有明霆!玉哥哥说得对,若是让我遇见了他,我一定好好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端木玉只得将她手中残破的被子拿了出来,说:“还有另一件事没有问你,竹君子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
明白见到被子也是一愣,说:“那根破竹子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跟我切磋。兰哥哥为了不让他师父发现他内伤未愈,也在一边蹿腾。然后,我就跟他打了一场,输给了他。他就跟我说,要跟我私下说说,就领着我进了屋里,结果突然把我打晕。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武当派了。昨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本来以为是受了些内伤,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玉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玉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一切还是只能问竹君子,心中担心,口中却安慰她道:“没事,就跟空谷少侠说的一样,长辈疼惜你,传了些内力给你。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的经脉有些窄,还得想办法将这些内力化为几用。”
明白撇了撇嘴,说:“那根破竹子,就会给我找事情做!”
端木玉听她的话实在有些出格,哪有叫武林前辈什么“破竹子”的,何况那位还是她的祖师爷,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说:“可别在空谷少侠面前这么说,那可是他师父。”
明白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本来就是他先那么叫的,我也就是跟着他。”
端木玉哭笑不得,咳嗽一声,说:“洗漱一下,都在等着你呢。”
明白晚一步走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梵青未免脸色一红,半拖半就走到了他面前,小声说:“对不起,昨天是我做过火了。”
梵青喉头一热,竟有了一丝感动。自从认了这孩子,为人父母的心情倒是真体会了不少,第一次见自己的孩子给自己道歉,可不是一种成长?但在众人面前,自己依旧是武当派掌门而不是明白的父亲,便说:“昨日之事不能都怪明姑娘,老夫也有错。之事老夫的那些弟子心中极为不满,想请明姑娘与他们好好切磋一番。”
空谷看到明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行了,梵青道长也是为了你好。过不了多久你就是九华派掌门夫人,为了武林的和平,也不能让两派交恶。况且你一身内力无处使,正好用他们练练手,还能顺便教教他们的身手。”
明白只得对梵青一拱手,说:“多谢道长用心。”
梵青可是真没料到她会向自己道谢,又一次愣在了那儿,若不是端木玉轻咳一声,想来又不知要呆上多久。果然人老了,什么都迟钝了,说:“明姑娘何须言谢,这都是老夫该做的。”
几人相顾无言用完午饭,消食了一会儿,便一齐来到了擂台边。
不愧是武当派弟子,更不愧是武当山,虽然其他的屋子尚在修缮中,可擂台已经重新铺上了青石板。擂台边站着不少跃跃欲试的武当派弟子,想也知道,一定是昨日梵青晓之以理,今日他们才没有扑上来。
明白无奈地跳上擂台,对着四方一一拱手,说:“昨日是小女子的不是,今日给各位师兄请罪了。”
一个武当派的弟子冷哼一声,走上了擂台,说:“多说无益,既然在我的武当派闹事,就休想全身而退。”
明白扫了眼台下端木玉的表情,点点头,说:“只是切磋,点到为止。既然是在武当山上,那我就只用太极拳,可好?”
那武当派弟子本就长得一脸正气,听了明白的话,却是火冒三丈,脸变得如恶鬼一般,说:“你是在看不起我们吗?居然跟我们武当弟子比太极拳!”
明白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麻烦,嘴上却说:“这天下武功并没有优劣之分,自然用太极拳对上太极拳也不是什么看不起人。小女通晓各门各派武功,也深谙其中相生相克之理,更是明白没有其他的武功能简单打赢太极拳。小女子在江湖日短,各位师兄在江湖日长,自是小女子的师兄前辈,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空谷忍不住在心中叫了一声好,看向了身边微笑的端木玉,说:“端木掌门好手段,居然真的哄得她记住了这么大一段话。给足了武当派面子,也为昨天的一番胡作非为放低了姿态。”
梵青这两日第一次笑了起来,说:“端木掌门给足了老夫面子,老夫日后必当相报。明知名姑娘若是使出看家本事,他们一定不是对手。可就算他们真的输在了太极拳上,不过就是他们学艺不精,而且对手是大败义净大师的名姑娘。”
擂台之上,明白已经与那个武当弟子打了起来。可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人看一眼也清楚,从第一招开始便是胜负已分了。无论从力度、准度还有速度上来说,明白就胜了不止一筹。那人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过了三十招便主动认输,将擂台让给了其他师兄弟。
明白就这么简单打败了十多人,又困又无奈,准备迎接下一个对手。
梵青笑了一下,高声说:“长东,你上去试试。”
一个未着道袍的青年走到了擂台边,轻轻松松跳上了擂台,却没有扬起一丝尘埃。
明白终于见到了一个有些本事的对手,往前半步,摆好了架势。
端木玉看着那新上台的武当派弟子皱起了眉头,说:“梵青道长,这位长东是武当派弟子吗?据晚辈所知,武当派的内功心法无一丝花俏可言,可刚刚这位上台的步法却是轻妙,竟像是飞禽门的身法。”
梵青赞赏地看了一眼端木玉,说:“端木掌门好眼力,那确实是飞禽门的身法。老夫这弟子算不得武当派的人,不过是老夫一记名弟子。当年老夫在后山见到了伤重将死的他,便将他带回了武当。他不会说话,却写字说要留在老夫身边算是报恩。老夫便教了些太极拳给他,他的武功路数各门各派都沾了些,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想来也是个可怜之人。”
长东对着明白一拱手,便朝明白攻去。用的还是太极拳,可速度比一般人快了十倍,一套太极拳被他打得不伦不类。
可明白却不计较,反而微笑了起来,也加快了拳脚,以快打快。
不一会儿,除了梵青道长三人便再也没有人看得清两人的招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