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温暖,楼月居的花开的愈发繁盛起来。尤其是院中那大片大片的玫瑰,开的热烈而鲜艳,远远看去,竟像极了南城念绯小筑里种植的彼岸花。西千绯身在花丛中,熟练的剪下一只又一只的玫瑰,小心翼翼的放进身旁的花篮中。
站在一边的两个侍婢看的着实焦急,生怕玫瑰上锋利的花刺划破了西千绯的纤手。月容终是忍不住了,担心的说道:“郡主,这种粗活交由奴婢们来做就好了,仔细花刺伤了手啊。”
西千绯摘玫瑰摘的兴致勃勃,头也没有抬起便说道:“不会的,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月容不禁和霜馨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月容暗暗叹了叹,只好作罢。反倒是霜馨,凑的西千绯更近了,好奇的问道:“郡主,您摘这些玫瑰做甚?”
“做成玫瑰酱,来日便可做玫瑰糕吃。”西千绯没有不耐,轻轻解释道。
月容惊叹道:“郡主竟会做玫瑰糕?好巧的手啊!”
西千绯对着两人笑了笑,看着花篮中的玫瑰说道:“在南城有一家酒楼叫天殊阁,那里做的糕点堪称南城一绝,只是他们家的做法配料独特,寻常根本无法做出这般味道。可是我的姐姐十分喜欢吃那里的糕点,我为了讨她欢心,特意给那酒楼的糕点师傅打了许久的杂,那师父才教我做了一道点心。”
听到西千绯讲述自己的往事,霜馨更是好奇,兴奋的再次问道:“郡主的姐姐可是南城的第一美人苏宁?!奴婢虽在西阳,可也听过苏宁小姐的芳名呢!郡主,苏宁小姐和咱们王府的千雪郡主到底谁更美一些?对啦,王爷当时是如何寻回郡主的呀,郡主来了西阳,可还会想南城苏家吗?”
霜馨一说完,月容和西千绯纷纷变了脸色,月容连忙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了大半天,你不累郡主都听累了,郡主摘了许久的花儿,定是渴了,还不快去给郡主倒杯茶水来?”
触及到月容警告性的目光,霜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立刻跑着去倒茶。看着霜馨跑远,月容也跟着跪了下来,说道:“郡主,霜馨不懂事,说话没分寸,并不是成心的,还请郡主莫要计较。”
西千绯冷冷的看着机敏的月容,过了良久才说道:“你很聪明。”
月容惊诧的抬眼看了西千绯,想要再次辩解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以你的聪敏,在王府跟着哪一位主子都会有个好出路,可惜的是你却跟了我。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和霜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月容摇摇头,看着西千绯说道:“郡主大度良善,从没有责罚过我们,我们被指派来服侍您,从没有想过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跟了郡主,我们便是郡主的人,从无二心!”
“大度良善?”西千绯自嘲的笑了,淡淡说道:“你们大概是没有见过我另一个样子罢了。我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你们一心跟随我,我便会护你们在王府平安,同样我也不是一个好人,若你们另有异心,可不要怪我不留往日情面。”
“是,奴婢定当谨记。”月容点头坚定的回道。
霜馨端着刚沏好的茶匆匆走了过来,说道:“郡主,方才北松堂的婆子过来传话,说太妃请您过去一趟。”
“可有说了何事?”
霜馨摇摇头,瞪着圆圆的眼睛怯怯的回道:“没有,婆子说郡主去了便知了。”
西千绯继续剪下了看中的一朵娇艳的玫瑰,从容的放进了花篮。然后提着花篮从玫瑰花丛中走出来,将花篮小心的放在了石桌上,任由月容整理的自己的衣衫,便缓缓去了北松堂。
北松堂早已宾客满堂,西襄太妃端庄的坐在上位品茶,下首坐着的是矜贵的正妃花芳媛,正妃对面是侧妃文妆。两位王妃的身边分别坐着西千雪与西千樱。西千绯规矩的行了礼,然后坐在了太妃备好的位子上——西千明的对面,白沐的旁边。
西千绯端起桌上的茶,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大口。从楼月居走到北松堂,相当于要穿过大半个西凉王府,打心底来说真的有些距离。
“千绯,你今日一直配合着千明的治疗,身子可还吃的消?”西襄太妃和蔼的问道。
西千绯笑了笑,礼貌又规矩的答道:“有白沐医师在,千绯很好,没有什么不适的。谢太妃关心。”
“那就好,今日白沐医师过来与本宫说了你大哥的病情,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你也不需要配合了,往日好好补补身子,知道吗?”
西千绯闻言应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西千明,却发现西千明也正在看自己。察觉到西千绯的视线之后,西千明立刻转移了自己关切的目光。一种不可言喻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自从大宴会之前在楼月居的一番争吵之后,西千明便再也不曾过问西千绯的事情。西千明对自己如何,西千绯心里一清二楚,如今这般模样,西千绯心里多少有点歉意。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文妆朝着西襄太妃笑了笑,柔声说道:“太妃,妾身昨日在胭脂斋里偶遇了太守夫人,她给妾身说了一件趣事儿。”
“什么趣事啊?说来让本宫听听。”太妃正是发闲,信口问道。
“据说近日皇上南下南城巡察,携着最近最得宠的秦妃娘娘,还有两位皇子,在南城苏家落脚。咱们这位皇帝向来勤政爱民,可谁想也是为性情中人呢,皇上带着秦妃娘娘来了南城,可是回京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可就换了,换成了位姿容绝色的佳人呢!太妃,您猜猜这位佳人是谁?”文妆说的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坐在对面的花芳媛眼底隐隐流露出不耐来,说道:“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太妃可没有功夫在这和你瞎猜。”
文妆嗤笑了声,并不在乎花芳媛的刁难,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早已经养成习惯了。文妆接着往下说:“那位佳人啊,便是南城苏家的大小姐苏宁,听太守夫人说,皇上回京的时候,可是亲自牵着苏宁的手上了马车呢。”
文妆的话仿佛一道天雷,轰的西千绯不知所措五内俱焚。西千绯慌乱的站了起来,焦急的她连身边白沐苍白惨淡的脸都不曾注意。西千绯紧紧的盯着文妆,目光焦急的几乎将文妆烧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的都是颤抖的:“你确定是苏宁?南城苏姓的人家很多,叫苏宁的人更是多不胜数,侧妃莫要弄错了!”
西千绯的反应倒是惊到了屋子里的众人,文妆也是很久从西千绯逼人的话语里反应过来,说道:“怎么会弄错呢?皊京下来圣旨应该已经传到南城了,苏宁很快就要被册封为宁妃,这是绝不会错的。虽南城同名的人很多,可是有哪一位女子的容貌能够与苏宁比拟?郡主自小养在苏府,对苏宁应该更为了解才对啊。”
西千绯恍惚的瘫坐下来,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宁姐姐......这才多久,如何就成为了宫妃?宁姐姐这般孤傲的性子,如何能入宫呢?西千绯几乎不敢往下想,她只能猜测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不外乎又是大夫人、苏安亭两人一手造成的。西千绯立即闭上眼睛,她怕自己会哭,倔强的她非常不愿意在这帮人面前落泪。
“千绯,你可还好?”西襄太妃关切的询问道。
“无事,”西千绯摇摇头,说道:“太妃,千绯先行告退了。”
“太妃娘娘,在下还要下去为世子配药,也先退下了。”白沐也站起来说道。
太妃点点头,西千绯几乎与白沐同时出了北松堂。从北松堂出来便是一条岔道,左转通往北苑,右转通往楼月居。白沐站在岔路口,背对着西千绯说道:“郡主,您若有机会见到苏宁小姐,可否替我转告她一声,白沐很是欢喜南城,纵然行踪不定,却一定会再回到南城。”
西千绯停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白沐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月白色衣衫,干净温和,可是看着却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和落寞。西千绯不解这是何意,可却隐隐觉得不该拒绝,便说道:“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莫要提转达这种小事,便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会给的。只是宁姐姐如今身份特殊,我能不能见到还未可知。但我苏简在这里答应先生,若有朝一日见到了宁姐姐,定会转达。”
白沐依旧没有回头,低声道了谢,便与青峰走远了。白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只能看见路边树丛斑驳的光影,密密麻麻毫无规律的投射在地上。今日的阳光太足,西千绯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心里暗想,不然怎么会刺的自己泪流满面呢。西千绯也走向了右边的道路,再向前走几步便是走廊,遮光防晒,便不会流泪了,西千绯这样想着,脚步也愈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