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床侧的绿珠,一听我这话,立刻转身从我的被窝里抱出一个近似圆球的红色大蛋,明亮的桃红透壳而出,艳丽无方。
“你不是说粉红色?有这么深的粉红色吗?分明是深桃红色。”我好奇地左瞄右瞧地上下打量这枚巨蛋,想不透自己怎么会抱着它睡觉。
泷沨边用小刀和小剪子挖剪去我肩上的硬痂和死皮死肉,边说:“原先刚从蛇身上取下来时是近乎白色的淡粉红色,我们研究它的那几年也没变过颜色,后来看你的身体好了许多才想拿来问你。正好是你被牟芗砍伤,你的血有不少滴到蛋上,全被它吸收,然后你又抱的死紧。你现在个头小小的,肩伤又深又长,有一段伤口正贴在蛋上,蛋就一直在吸你的血。
赪晗硬扯了几次都无法将你和蛋分开就想打破它,戛邶眼尖看到你伤口虽然没愈合却一滴血也不外流,只有贴着蛋的地方在一小滴一小滴的往蛋里渗入。
焱棨觉得这比你伤口大出血要好的多,戛邶算出以蛋吸血的量和速度,要七个月才能吸走你大出血五钟的血量,所以我们决定冒险试一试,用这七个月的时间令你周围的伤愈合,再把蛋取下来治它吸血处的伤,如果到时实在取不下来就打破它。
结果它只在你伤口吸血不到三个月,其间还越吸越少,后来很多天才吸一滴,最后不但不吸血,反而将一些浅绿色的东西注到你伤口里。差点吓死我们,还以为蛋在将卵排到你体内,将你当成宿主。急的我们用力硬打破它,它却坚硬到我想用核子爆破。
我们急的团团转时,你的脸色却好了许多,而且二十四小时监测又没发现你有何处不对,反到是身体变好许多。我们也不知要如何才好,只能眼巴巴看着那枚蛋注给你的东西越来越多,浅绿的注完又换黄色的,然后又是灰色,再来是奶黄,接着是朱红,然后又是青莲等等,几十种不同颜色。
这枚蛋自己也在变色,红色一天深过一天,直到它不再将东西注入你体内才和你的伤口分开,这时你也才肯松手,然后我就每天来给你修整一次伤口,不然原先贴着蛋的地方,就会长出厚的过分的痂皮,你就会痛的哭叫个不停,人却不会醒。”
“就是你用刀割去的那些?”我看着泷沨将那些浅粉色的痂皮割下放在一只小碟子中,觉得一阵恶心,但又忍不住想知道为什么会长这么多痂皮。正常情况下,人类是不会快速新陈代谢的,通常是大量的真菌在繁衍和活动才会出现这种现像。
“那有没有拿去在显微镜下看一看,或是用药物测试,细菌测呕——”我越看越恶心,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吐起来。
泷沨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有,但什么也没发现,一切正常。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有,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我停住呕吐,用力喘着气说,“非常、非常的明显。”
泷沨一听我这话,立刻扳正我的身体,双目瞪的像铜铃般紧盯着我问:“什么感觉?”
我盯着泷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拍的太重,我明显的感觉到你的手劲很大。”
泷沨僵着脸死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过药碗,将它移到我的脸前。我想我现在一定瞳孔放大,不然不会突然觉得房间变亮许多。呆头鹅,笨驴,番鸭的表兄,脑震荡的猪,这些形容现在对我都很适用,没有眼色,不识实务也很恰当的表达出我现在的行为。后悔啊!我嗅着越来越浓烈古怪的药味,真实的体悟到什么是悔之晚矣,理解何者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不是说上帝在关上你的大门时会给你留一扇窗子吗?为何我在最需要窗子时,不但找不到窗子,就连个小小的换气孔也没有,那怕有个蚂蚁洞我也会无比感恩哪!
这时一只小小的毛刷突兀的从天而降,落在已近在我鼻端的药碗内。我呆呆地看着那只长柄小毛刷在药碗中搅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幸运的睡觉正在作梦,难道是上帝真的听见我这个异教徒的心声来拯救我了?我的眼光紧紧跟随着小毛刷,心情激动万分,认真考虑是否要加入基督徒的行列,也许信上帝真会得到永生。
沾满浓稠药汁的小毛刷落在我肩头的伤口上,轻轻地来回刷着,将那些暗绿中夹着褐黄的药汁涂抹在我的伤口上。这时我才看见拿着小毛刷长柄的大手,而这只修长洁白的大手瞧起来极奇眼熟,顿了顿我才明白这是泷沨那个混帐王八蛋的另一只手。来不及想到自己被骗,也没功夫去恼怒自己被吓了个半死,我只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再世为人,幸福的几乎要涕泪交零,噢,上帝,感谢上帝,我真的得救了。
看着泷沨将那一碗药像给蛋糕涂奶油似的均匀涂在我伤口上,然后又用新的绷带将伤口包扎好,再拿过东玉递过来的衣服帮我穿上,可我觉得衣服不穿也可以,我现在就像半个木乃伊。
直到泷沨把我塞回依然热乎乎的被窝,并且没忘记将那枚奇怪的蛋也塞给我抱着,我才有点觉得被泷沨捉弄的很惨,真是后知后觉。可我由于刚刚的过度紧张消耗太多体力与精力,现在松驰下来又回到暖暖的被窝,怀里抱着软软热热的不停安慰我的巨蛋,便哈欠连天的眼也睁不开,只是喃喃地说:“泷沨,这个蛋又软又热,抱着可舒服了,它还在安慰我别介意你的幼稚行为,你还不如一枚蛋,应该好好自我检讨。”
“什么?不许睡!把话说清楚,那个蛋……”
这可能是我失忆以来最快乐的一次入眠,就在泷沨的声音消失之前,我愉悦的想着,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什么事都会发生,没有人可以想像到它的变化有多美。
往后的日子,我才觉得像梦境一般,我就像在看电视般瞧着自己的一切,每天睡觉时的脸孔,天天换班的婢女,偶然有一天我醒过来,引起的忙乱。这时我才发现婢女们每隔二个小时一定会给我灌一次药,每天早晚二次给我洗澡,晚上洗澡时还要换掉我床上的被褥。
每天准会有一位公子陪在我身边十八个小时以上,泷沨和戛邶陪伴我的日子最多,泷沨多是坐在我的床头看书,而戛邶却是坐到床对面的矮榻上不定忙着做出些什么怪东西,每做成功一件就会坐到我的床沿向我絮絮叨叨地说上好几个小时。
赪晗是仅次于他们的,也是唯一一个会对着我说“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什么”的人,并且会真当我听得到的把媚滹收集于各公子处的物品,一一详细讲给我听,使我知道那些物品的功用。媚滹也算是常来的,他是最有越的一个,总是闲闲的调笑那些婢女,但我只要微有动静,哪怕只是鼻吸粗了一下或是顿了一下,他都会立刻窜到我的床前,又是摸我的额头又是量我颈侧大动脉,在确定我没事之后,就会故做虚脱的倒在我身边,轻轻咬我的耳朵,并且一脸凶狠相地对着我,眦牙咧嘴地讲一大堆要胁我以后不可以骗他的话。
焱棨几乎是不来看我的,但他来了之后却是最怪的,总是把婢女们赶开,拿一个锦墩放在床头前坐在上面,手肘架在床上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我的脸是电视机屏幕,而且正在播放精彩绝伦的节目,因此他看的目不转睛。不能理解的怪人。
有些好笑,不知这是不是还能算的上巧合,我每次醒来时他们都不在,我很怀疑他们是积压物资我要醒了故意离开,但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常常和那枚巨蛋交流想法,它的问题和答案常常令我发笑。
我多次问巨蛋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它的答案总是:“知道,我是巨蛋。”
若是我问它从哪里来,它的答案就多了起来,什么天上来,蛇嘴里,鸟下的,石头缝里蹦出,大地孕育等等。但它最常有的答案,也是它愿意好好回答时的答案,就是很迟疑地一句:“应该有那么一个算是母亲的生下我的吧!”
我问它为何要吸我的血,给我的那一大堆颜料又是什么时,它也回答不出来,只能说:“不知道,只是一靠近你就很喜欢你,不想你就这样结束,从新再来你就不一样了,我不一定会再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大概是——,唉,我还是不知道。”
我不懂它为何要说从新再来就不一样,是指再次投胎吗?它的答案很怪,竟然是:“你还想回这儿?”我更不懂它在说什么。问它,它也不知道,告诉我说:“我觉得应该这么说,所以这么说。”我想它一定和我一样,也是得了失忆症,只是比我的症状严重了许多。
我就这样大概可以算是从为入睡的过了快一年,可能是三月份吧,焱棨和过去来陪我的时候一样,静静地盯着我的脸看,我虽然很想知道焱棨为何如此,但是蛋比我更好奇,兴奋地吵个没完。我盯着焱棨看,并和蛋一样编各种各样的可能理由,正玩的不亦乐乎时,焱棨突然掀开我的被子,一把将蛋抓了出来,脸色难看到极点地说:“滚回你自己的地方,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立刻将你打碎。”
蛋不知所措地向我求救,要我快快醒来,告诉焱棨它不懂焱棨为何这样说,这时我才发现蛋只能和我交流信息,并不是不想和泷沨他们交流,这就是为什么泷沨他们一直只当它是个蛋的主要原因。但不知要如何才能使自己清醒过来,无论怎样努力的叫自己快快醒来也没有用,最后只能看着焱棨将左手变的又细又尖长的拇指刺向巨蛋,巨蛋在惨叫声中消失无踪。我不知道它怎么样了,但并没有它死去的感觉,隐隐约约的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告诉我,它还会再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永远不离开,依如他当初的承诺。我不明白为何会有当初的承诺这个想法,但这个说法却响亮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与心中。
焱棨在蛋消失后一直保持着蛋消失前那一刻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面无血色的软倒在地。在地上趴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显的疲惫不堪得从地上爬起,仔细地帮我盖好被子,小心地摸着我的脸,呢喃地说:“还好不真是他,不然就是我们自己害死你了,我早就该发现那可能是谁,还好你平安无事,安心睡吧,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蛋离开的原故,我觉得的很无聊,困意也随着这份无聊扩散向我的全身,侵食我的神志。我听不懂焱棨的话意,觉得他的说法真的很奇怪,“不真是他”的“他”指的是什么?“可能是谁”的“谁”指的又是什么?我困惑不解却又醒不过来,而且还越来越困,脑子也不好用,此刻我才发觉,我似乎并没有真正睡过,身体和神志是完全分离的两个个体。弄不清自己有没有做梦,或是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中梦。我醒来后就看见鸣雷正在给翠姑、东玉、荆娘和几个新认识的婢女讲她出门在外的经历。时间有些错乱,这个场景的熟悉感太强,我似乎曾经历过,但现在却想不起来。我仔细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右肩任何感觉也没有,身体也没有包扎了厚厚绷带后的难受。难道牟芗伤我,泷沨告诉我巨蛋的事情也像特兰伊一样,只是梦中的故事?我困惑不解。
我似乎又回到身体最弱的日子,总是睡,即使醒来也毫无精神,很快便再次睡去。不知这样无梦的睡眠到底是好是坏,但我再也不曾有过梦境,值得庆幸的是梅婆婆不再来烦我,婢女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