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香把我从被窝里抱出来,月眉拿了棉裤给我穿上,金铃和翠姑一人一只脚的给我穿上袜子鞋子,湘南和彩莺早跑去小衣间拿了件棉裙来。雁云轻快的给我梳好头发,然后抱起穿戴整齐的抱我往外走,来到二楼的客厅坐着。
才刚刚坐好,便听见一扇门外传进一个清脆地声音说:“田小四管家求见。”
“让他进来。”我没好气地说。
我话声未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衫的高壮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停在离我不远处,双膝落地,跪下磕头,声如洪钟地说:“伏封园总管,田莫离磕叩见府主!”
我被他的声音震得咧了咧嘴,好混厚的内力,音质也受其影响变得有如金石。“你便是田小四管家?”
田莫离头也不抬地趴伏在地上说:“是!因这伏封园是府里第四园,莫离恰又是行四,园子总管也算管家,又有别与管家,便加个小字,叫田小四管家。”
我点点头说:“起来,看坐,上茶!”
田莫离立刻磕了个头说:“叩谢府主赐坐!”说完便站了起来,轻巧而无声息,点尘不惊。哦,已到真气内敛的境界,泷沨哪里找来的这么个高手,还用来做小管家。
有两个婢女抬了张凳子放在田莫离身边,别有两个婢女抬了张小几放在一侧,另有一个婢女把茶端来放到小几上。田莫离等那五个婢女忙完让开,端正得坐在凳子上,并拿起茶来轻轻吹了一下,浅饮了一口,将茶碗无声地放回小几上。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就见他手掌宽大,指节粗壮有力,皮肤深黑油亮,满脸的大胡子修理得整齐干净,肩宽胸阔,膀粗腰圆,上身直正。
四莫离放下茶碗后,也有些好奇地打量我。
我不禁微微皱眉,这田莫离长得额角宽广,浓眉蚕卧,鼻正口方,双目炯炯有神,正而不邪,此时正闪动着惊异的光芒。此种长相的人若非刚正不阿,机敏果断,那便是心计深遂长于诡谋的枭雄。若田莫离果真是个枭雄,必然不甘于受人役使久困池中。
“你以何定罪绿珠等婢女?”
田莫离听到我的话,丝毫不惊平平淡淡地说:“失查忘谏,护主不力,轻则十板,重则五十板,赶出府门。绿珠诸婢所犯之罪,重不容恕。”
我皱了下眉说:“如何失查忘谏了?”
田莫离微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又飞快地瞄了眼银了,说:“絮暖阁除列位公子外,即使是奴才也不得独自前来絮暖阁求见府主,必得前园当值侍卫相伴求见。蓝梅独自来此,当值婢女全不在意,未曾命人前往待卫所查证,此失查之罪。府主不应与外人单独相会,未曾谏言府主而退出,此忘谏之罪。”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银子,还有这种事的?我怎么不知道。银子见我看向她,便说:“是有此规,梅婆婆曾说与府主听,应是府主神游他处,并未曾当真听到。”
我轻拢了下眉说:“蓝梅以二公子未婚妻身分前来求见,如何会有人疑心于她。换言之,若怀疑她无异于怀疑二公子,这罪名定的不合情理。你所怪罪的因由,无外乎恰恰是他在我这里时,我吐血昏倒,这在以往也常有的,不要说是中毒,便是身上莫名皮破血流也非一二次,如何这次便怪罪以她头上,只因她并非我身前婢女?”
田莫离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此次与过往皆不相同,府主此次病重,乃是蓝梅放毒所至。”
我微微呆了一下说:“蓝枚放毒?这从何说起?我吐血与他无关,公子们没告诉你吗?”
田莫离瞪大双目说:“二公子命莫离将那假冒之人严加看管,此贼子身后阴谋重重,大公子推测乃三十年前便已定下计谋暗害府主,请府主以大局为重,莫要妇人之仁。”
我听得有些想笑,这田莫离要谁不要妇人之仁?我说:“炳雳最该打,你打他没有?这蓝枚是他以未婚妻身份抢回来的,怎么不先把他抓了彻查一番?也许他也是假冒的,脸皮被人剥了扮做他的。”
田莫离听了我的话,似乎大出意料,有点瞠目结舌的样子,顿了一下才说:“二公子绝记不是假冒的,莫离自幼年即跟随二公子身旁,至今三十七年有余,绝不会错认。府主舍不得众婢,莫离心下明白,但府规如此,请府主莫要替她们脱罪。请府主将绿珠、昭灵两人交于莫离带走,莫离会秉公办理,彻查清楚,绝不冤屈好人。如若众婢确无牵扯,便不会加罪。”
嘿!这家伙,我还没向他要人呢,他倒先向我要起来了。炳雳当然没人假冒的了,若是有人假冒他,我早就感觉到了,还用得着你?你们这些古人的身体放电状况和我们这些现代人完全不同,你能错我都不会错。
我皱眉说:“炳雳都没发现蓝枚是男的,绿珠她们就更不行,你——”
“什么?”田莫离突然跳了起来,脸色大变地失声大叫,“那贼子乃是一男子假扮?”
我被田莫离吼的头重脚轻两眼发黑,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恢复一些地瞪着他说:“吼什么?你当我是泰山石敢当般结实吗?”
田莫离呆了呆,抿紧了嘴巴,脸涨的通红,既尴尬又无措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手脚全成多余的了。呐呐得细声细气地说:“府主,莫离天生的洪亮嗓子,方才过于震惊,一时忘记,嗯!那个,府主可伤着了?莫离该死,请府主责罚。”说着便跪了下来。
我不由得笑起来说:“起来坐着说话,你不是将蓝枚抓起来了吗?怎么还不知道他竟是个男子?”
田莫离有点儿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端坐在凳子上,惶惑不安地说:“此人若是男子,莫离怎么看他不出?莫离还曾亲自搜过她的身子。”
我挑了下眉说:“他可是身上无有男器,反有一双高耸的胸脯?”
田莫离困惑地看着我,连连点头说:“正是,莫离因事关重大,亲自搜验她的身子,****分明女性,为此莫离尚被兄弟们调笑许久。”
我点点头说:“那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没发现,因为他做过变性手术。”
田莫离更是困惑,一脸迷惘地重复:“做过变性手术?”
“对,知道什么是变性手术吗?”我用力压住自己的笑意继续说,“公子们都知道也会做的。”
“不知道,公子们从未提及此事。”田莫离瞪大了双眼,新奇的等我往下说。
我干咳了两声掩饰藏不住的笑声,然后说:“就是先施宫刑,然后再将女子的性器官移植到他的身上,只要二年不产生排斥,多半就成功了。”
田莫离呆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莫离明白了,那贼子原是个阉人,窃了女人的****阴器缝了自己身上,因之便瞒过去。好个狡猾贼子,这等法子也想的出来,我便将你的皮肉剥开,看你如何遁形。”
我看着这个听明白的笨蛋,死咬着嘴唇在心里拼命说:“不好笑,不好笑,晓叶生死不明,宣儿、月娥生命垂危……”没说几句,我便再也没有想笑的感觉,便又开口说:“贼人方法多着呢,例如,在皮内藏东西,或穿双层人皮,在最内层加上肌肉血水,你便发现了第一层,也想不到还有第二层,或是吃些药,使之有了男儿下身,女儿上身,再穿着打扮一番,便无人知其假受其迷惑,又或是……”
田莫离听的直点头,然后说:“这皮肉内藏物,莫离是知晓的,亲自搜的便也是这一样。”
我笑了一下说:“你可对蓝枚用了刑法?”
田莫离点了下头说:“用了,各种刑法皆试了个遍,可恨那贼子此时倒有了些骨气,一口咬死自己便是蓝梅,且说府主是他家少主人。”
我听到这话便说:“公子们何时离府的?银子,我昏睡前派人去请公子来,公子们来了没?”
银子听到我的话,立刻摇头说:“公子们一个也未来过,翠姑当日也当值,便是被派去请公子们,才免了罪。”
我隐隐地觉着泷沨他们可能在我昏倒前,便发现我在和牟芗联络,这像是一种超强的感应力,我身体不健康时都能做到,他们身体如此健壮,这项能力一定比我强许多。就像我很多话根本不用说,他们都知道一样。每次我醒来他们都不在,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要醒了才有意离开。虽然不知道确切原因为何,但总归是和我的身体状况有联系,蛋在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的。
我又问:“蓝梅呢?不是说有一个正在养伤的蓝梅吗?她是炳雳送回来的,你有没有问过炳雳从哪里将她带来的?”
田莫离说:“二公子言及蓝姑娘是小公子在冀州城郊救得,并传话与府主,最迟后年便会回来,请府主莫在挂念。”
我胡乱点下头,心里并不信牟芗后年会回来,而且,我也不见得会等到那时还不能动,依现在的恢复速度,他回来前我就可以跑出去玩了。“蓝梅现在怎么样?人醒了没有?”
田莫离脸上显出一丝担忧地说:“至今不曾醒转,死志甚坚,莫离已想尽方法。”
这蓝梅,昏睡得比我还是时候,我想问问她怎么会被人伤都没办法,便只得说:“立刻派最好的大夫驾最快的马车,带上最好的药和五百两银子,将晓叶星夜兼程的接回来,五百两银子是赏给她家人,让他们务必放人,宣儿几个即刻送回来。”
田莫离张口便想打断我的话,我摇了下头说:“听我说完,此事事关重大,公子们空巢而出必不是好事,晓叶此次出府或许正中敌人下怀。无论如何,晓叶在我身边多年,许多不为外人所知之事,她却知之甚详。晓叶存心出卖我不太可能,但被人套去话却非难事,更不用说药物使然。”
田莫离听了我的话,立刻“扑通”跪下,脸色铁青额角血管青筋直跳,斗大汗珠也冒出来,颤声说:“莫离做事粗心,思虑不周,险些酿出大祸,请府主将此事记着,待莫离将人带回府后再行重责。”说完便磕了个头,跳起来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我好笑地摇了下头说:“站住,若要有何事发生,你现在去也是晚了,派个下人去尚不会过于引人疑窦,只要说府主依恋旧人,醒来后便吵着定要将人接回去,否则药也不吃便成。若是考虑得深远些,便须造势了,那却有点麻烦,不过效果奇佳。若果真是泷沨所说三十年前便已定计,晓叶现在不但身强体健,而且在选夫了。”
田莫离听了我的话,稍做思考,便立刻目光灼灼地说:“莫离这便安排人手前去接回晓叶姑娘,晓叶姑娘如无二心,定然肯回来,只怕是有人从中做梗。请府主将身边与晓叶姑娘亲近的姑娘派一个给莫离,如此一来必能见着晓叶姑娘。只那五百两银子怕是不足取用,请府主收回,莫离自会交代属下见机行事。只此事去的人不可太多,功夫也须平庸些,只怕跟去的姑娘难以保全。莫离抖胆,请府主准许那姑娘衣带之内装一巨毒钢针,处于绝境之时自尽以报府主深恩。”
“死人报个鬼恩。”我没好气地说,“按你说法,我何须救回晓叶,找个人前去杀了她不更轻松容易。”我抬眼瞧了田莫离一眼,突然想到那些坏蛋也许会对晓叶及其家人下毒,便说:“还要提防那些坏人对晓叶一家下了什么迷魂迷志的毒药,或是你派去的人也遭人下药才叫糟。你先将宣儿等人送回来医治,再派人到牢里将蓝枚提来,我有话问他。”
田莫离应了声是,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