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基本不赌博。他养了我们姊妹七个,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忙了一辈子,他没有功夫赌博。父亲信奉勤俭持家,不相信赌博能养家糊口。
但父亲一生聪颖过人,人称孔明。年轻时他也玩过几回纸牌。有一天队里出工的休息间隙,大家围在一起用纸牌赌钱。方法很简单,就是一副牌,52张(除掉大小王),每次翻开两张,数点押单双。那时下注不像现在,很小的。一湾人的钱加起来可能还没有现在一个小孩手上的钱多。但是,那时的钱不容易。一毛一分都难。那一天,父亲输了不少钱,可能几乎是他的整个家当。因此父亲一晚上没睡着。他反复想着这件事。想着如何才能把他的本钱赶回来。他拿了一副纸牌,独自在家研究,不就是52张牌吗?明天自己当皇帝,洗牌时只要记住几张就行。赌钱不在乎盘盘赢,就在乎赌那么几把就行。皇帝有权买空卖空的。
第二天继续赌。父亲提出由他当皇帝。他通过洗牌时强记,狠狠地赌了几把,把湾里人的钱都赢到他手上去了。此时有人想起哄,有人借口父亲洗牌有鬼,想下父亲的手。我家在村里是独门,父亲没有兄弟。这些话传到了母亲的耳中,母亲在畈上薅草,她立即狂奔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喊:“丁良贵抓来了!”丁良贵是我村的住村干部。母亲这一喊,把赌博的人都吓散了。父亲得以保住了他的赌博成果。
后来父亲几乎不再赌博。我小时村里盛行赌博,每家轮着赌,还抽头的。大桌子放几张,还不够用,有些女的还在外面赌外围,就是不用皇帝支付,外面的人自己一说一算。我不记得父亲去赌过。他有时独自在家编他的篾器。在赌的方面,父亲一生控制得真好。他值得我们学习。
我小时候,和伙伴们玩纸标,也是赌输赢的。有一次在我家玩。看看我赢了不少,父亲就把我们吵散了。我当时还没尽兴,心里有些怪父亲。但父亲神秘地笑笑。我心领神会了父亲的用意,他是通过这样的举动来回味他年轻时那次成功的脱逃。也是对母亲那次机智地救援的充分肯定。父亲的这一举动我记得相当深刻。他其实也没有别的用意,就是显示出一个父亲良好的孩子般的心态。
后来,我们弟兄四个都参加了工作,有一年回家过年,年三十夜里,我们打麻将。当时好像是打5元的底子,父亲看得笑眯了。他不是欣赏我们赌博,而是为自己的儿子们都参加了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而高兴。
可惜我们在赌博的方面谁也没有父亲那样控制得好。现在的人真是“落雨落雪,天晴天涩,来人来客,逢年过节”,不赌博的日子少。有的人还赌得大大的。我的四弟一是赌博,二是买彩票,硬是把工作都弄丢了。父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会收敛起他的笑容,严肃地批评我们。想想父亲,我们就应把赌博恶习戒掉。尤其是亲戚朋友弟兄妯娌在一起赌钱,谁赢谁的呢?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