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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父亲的梦想

父亲的一生充满了梦想。虽然他终生都在为一家人的温饱而拼搏,但是即使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他也从没有放弃梦想。

他的最大梦想是让他的后人们多读书,摆脱贫困,成为吃国家饭的人。他为这个梦想的实现倾注了毕生的心血。他奋斗的结果是他的七个子女,有五个成了吃国家饭的人且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在砦子湾是绝无仅有的,在整个易棚村也属凤毛麟角。

我的大哥生于1947年10月,他是家里的长子,他在他们那个时候,书读得算大的。他在胡金店九中一直读到初二,1963年因村里发大火,才被迫辍学。1965年9月参军,服役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复员后任村民兵连长,1970年被选上了国家干部,任云梦县隔蒲区幺屋公社武装部长。后一直在云梦县乡镇工作,先后任副乡长、政协联络组长等职,现已退休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如果没有那点读书的底子,哥哥也很难有后面的那些发展,和他一起年龄相当的人村里有十几个,和他一起当兵的有三个,哥哥的出息算是最大的。

大姐生于1951年,在那么困难的年月,父亲也让她读完了小学。因为有这点文化基础,加上哥哥的推荐,在当时的选青中,大姐被选上任护镇公社妇联主任。后调安陆先后在城北原种场、城关镇工作,在城关镇工会主席职位上退休。大姐后来通过党校学习和自学,已达到了中专水平,她的文章在姊妹七个中排在前列。

唯有二姐最苦,没有上过学。在二姐应该上学的年龄,家里已有了五个孩子,三姐和我都出生了。二姐看到和她一般大的孩子都去上学,在家里哭闹着要去上学,母亲一狠心,用棒槌打在二姐的膝盖上,二姐的上学梦被母亲打破灭了,二姐一辈子都在记恨母亲。前不久还在诉说着这件事。当我得知二姐是因为带我而没读成书时,我内心非常感激二姐,同时也生出一种愧疚,觉得对不起二姐。我今生除了父母是我的恩人外,二姐也是我的恩人。她除了因为带我而耽搁了读书外,在我周岁那年的大火中,是二姐把我抱出死亡之谷。二姐其实非常聪明,父亲非常喜欢二姐,父亲一生也觉得愧对二姐。二姐嫁给二姐夫,生活非常贫困,有一次为小事吵架,二姐一气之下,喝下了农药。父亲差点急魔了,一边走一边哭,本是往东边的医院去,却走到了西边的王家店。口中不停地骂这个二傻瓜啊这个二傻瓜!幸亏抢救及时,二姐脱离了危险,父亲才放下心来。

三姐那个年龄的女孩,我们村里也有十几个,但像她那样读到初二的只有幺容和她两人。三姐的文化水平在大姐和二姐之上,但她的机会不好,她其实非常能干,最适合从事妇女工作。由于我家已有几个人当国家干部,所以在一次选青调查中,有人故意说三姐三不像:不像农民、不像干部、不像演员。结果三姐就被选掉了。三姐后来一直当民办教师,民办教师被裁减后她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

姊妹七个中数我的书读得最大。我是父亲的次子,上有哥哥和三个姐姐,我躲在中间获得了最难得的学习机会。我吃父亲的饭读了五年半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师范。我高二的时候没有钱交学费,父亲加了两晚上的班打了两个篓子让我去卖掉,结果被税所的人没收了。班主任帅少泉老师惜我有才,不忍让我辍学,走访时发现父亲仅穿了一件打过补钉的短裤,他把班上不多的班费给了我,让我完成了高中学业。1978年我考上了云梦师范,毕业后在云梦曾店高中任语文教师。我在教书期间,又参加了孝感师范专科学校的四年中文函授,更加巩固和升华了在云梦师范张国经老师那儿学到的一些知识,使我的中文尤其是古文功底更加扎实。在这五年间,我对高中和初中课本上的古文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无事就背,竟把几十篇古文和古典诗词背得滚瓜烂熟。我第一次登台讲课,讲的就是《廉颇蔺相如列传》,朗读课文时,我通篇背诵,然后串讲,根本不看课本,折服了七十多名跟我一般大小的文科班学生,奠定了我在曾店高中的教学地位,我一个普通中师毕业生竟被任命为语文教研组组长。1985年我调到安陆,先在卫生局工作了两个月,然后到城关镇任团委书记。我的文化功底多次显露。那是1985年底的团代会,闭幕式后有一些人表演节目,当时的团县委书记黄智武是个女的,她表演的是背诵李白的名篇《蜀道难》,我觉得很有点曲高和寡,果然一会就卡壳了,我不假思索就为她垫上了。这一篇我太熟悉了,直到现在我还会背诵。黄智武大感惊异,许多人云里雾里。后来我多次参加演讲比赛并四次夺魁。由于我发表了一些文章,1991年12月,组织上把我调到安陆报社任编辑记者,我写的言论和新闻稿多次获奖,并有多篇入选文集。后来宣传部看中了我,又调到那里工作了两年。1996年,在我的人生生涯中,获得了一次良好的机遇。那一年,安陆实行双推双考,我考上被任命为安陆文体局副局长。我由一个放牛娃成长为一个高中教师、一个镇的团委书记、一个县级日报的编辑记者、一个局的领导成员,我非常满足。

三弟读的书仅次于我,他吃父亲的饭也是读了五年半小学,两年中学,两年高中。高中毕业后,又到我教书的学校去复读了三年。他当时学的文科,对历史和地理的熟悉远远在我之上。他虽然高考没有考上,但为他后来考乡干部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他现在成长为一名正局级的乡干部,父亲若在天有灵,应该非常欣慰。

四弟没有读完初中。那是他自己跟老师扯皮,不想读才作罢,怪不得父母。四弟由于书读得少,人生的旅途充满了坎坷。他先是帮工,后是学开神牛拖拉机,然后当兵,复员后姐夫费了好大的劲为他安排了工作。本来生活非常幸福。但他缺乏定力,受到不良诱惑,迷上了赌博和买彩票,最终把自己大好的前程断送了。生活是不能闹着玩的,你玩弄生活,最终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四弟现在的日子当然很苦,但只要珍惜生活,埋头苦干,要不了几年也会苦尽甘来。

父亲很早为我们弟兄四个设计的方向是,大哥当部长,我当校长,三弟当乡长,四弟当队长。父亲的这个梦想基本上实现了。我虽然没有当上校长,基本上也差不多。四弟虽没有当上生产队的队长,他曾经当过所长,如今是装运队的队长。

人生非常短暂,幸福的生活充满了辛酸的奋斗,苦难的岁月也有甜蜜的回忆。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们永远不能放弃梦想。

200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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