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那天在街上撞见我，见我衣着光鲜的，很诧异。这说明，我的生活状态发生了变化。那时候，我不再关心饥饿、睡觉、烂尾楼，只潜心研究线装古书以及心理学。
蟋蟀跟我说，要跟我们一起练练手。我对他的黄暴牙没好感，但是想起他说过一句话，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再次运用了政治智慧。能说这话，说明他还不算坏，就同意了。但是后来发现，蟋蟀好赌。他把钱换成硬币，全投进老虎机。我跟他说过，扔出去的钱，足够买很多台机子。但是，他听不进去。
有几次，得手后，蟋蟀从不提分钱的事。爆炸头就很不满，他说，大家都是流氓，但他碰上装逼的。有一次，我们从一个小区出来，东西全装在蟋蟀兜里。到餐馆里，刚坐下，爆炸头说手头有急事，要蟋蟀把钱分掉。蟋蟀不抬眼看他。我咳嗽一声，也说要分。蟋蟀眼睛一斜，分什么分？我装着就行。
爆炸头拿起茶碗，猛地朝地上砸，啪地一声，碗渣溅出老远。服务员是个不大的女孩子，急忙跑过来，站桌边不敢吭声。蟋蟀只好掏出钱，摊在桌上。
我说，不忙。我抽出一张一百的，给那女的，说，这个碗我们买了，剩下的，你留买化妆品。服务员把钱装进兜里，拿扫帚扫碗渣。爆炸头觉得过意不去，直给她道歉。后来有零头没分完，摊在饭桌上。蟋蟀说要吃饭，爆炸头一把抓了去，又塞给那女的。出到门外，爆炸头恨恨说，谁来吃饭？爷爷就是来摔碗的。
我跟爆炸头到超市闲逛，爆炸头专找女服务员聊天，当然，这是他的嗜好。爆炸头说，男人的嘴巴，有两个功能，一是吃饭，第二，和女人接吻，除此之外，都是扯淡。我在超市里翻书，直到太阳落山一起出来。
蟋蟀站在门口向里观望，看见我们，两眼放光。我想，大概他又输光了。我问他，没钱了？他脸上干干笑。我给他50块钱，让他拿去用。他笑笑说，还是刘小小厚道，然后一溜烟跑了。
当天晚上，他回来，偷偷跟我说，又输光了，只好吃睡跟我们在一块。晚上，蟋蟀冲凉时，爆炸头翻他衣服，兜里有很多零钞，爆炸头一股脑拢进自己兜里。蟋蟀穿衣服时，摸了一下口袋，看我们，脸上干干的。爆炸头说，当时他幸亏没讲话，只要他叽歪一句，我就****。
当晚，蟋蟀不见踪影。我们懒得去问。早上他回来，满面春光的，给我们发烟。他说，下午我要去拜师傅。爆炸头问，什么师傅，蟋蟀说，出来混的。
蟋蟀嘴里吹口哨，吧嗒嘴里的烟说，昨晚上出去找活干，没有着落，睡在路边台球桌上。有辆车开过来，在边上停下，车上下来好几个人。我以为是搞敲诈的，那些人专干这样的营生，看见调单的，把人绑了，然后跟他的谁谁谁要钱，心里正慌，上来一个问我干什么的，我说，出来做事的。
那个人问我有事做吗？我说没有，他就给我留了电话，还有100块钱，让我下午去见人。我跟蟋蟀说，这样好啊，带我们一块去，我们可以--劳动。这里的劳动，类似于歌德名句里的劳动。但是，蟋蟀说，那多不好，人家还没应承我。
爆炸头听他说完，拉我下楼吃饭。走到楼梯口，爆炸头回头说，蟋蟀！谁叫你****的跟来。蟋蟀说，吃饭啊。爆炸头大吼，****妈！哪个要跟你一块吃饭。
这之后，我就不常见到蟋蟀。
蟋蟀见到我时，说我衣着光鲜。那时，我们是有了点钱。离开烂尾楼后，我们租了一个公寓。钱小三不愿搬过来，因为，他喜欢跟女人内衣睡觉。爆炸头很少跟我说话，因为他说过，男人的嘴要用来接吻，所以，他常带女人回来。
开始时，爆炸头毫不避让，在客厅里就跟女人快乐，于是，整个房间充满各种女人的各种高潮表演。我跟爆炸头说，让他消停点。他反说我不正常，就象菊后来说的，我竟然是个不吃荤的和尚。但是，爆炸头到底还是从了我，夜出早归，放浪在外。
线装书已经看完，再无别的趣味，我就只好泡在酒吧里。那地方灯光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有不错的钢琴曲子，喝点酒，人会飘起来。
那晚，在酒吧里碰见菊。她看到我，很惊讶。当然，我也很惊讶。菊要了两杯酒，推一杯给我，说，那天谢谢你放过我。我说，我酒量有限，喝一半。你的谢谢，我尽数收下。
菊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说，我是刘小小，他们都这么叫我。菊说，这名字怪。菊又说，你不问我的名字吗？我说，这样麻烦，你说了，我就不用问了。菊说，你这话说的，不讨女人喜欢。我说，男人也不喜欢我。菊好像觉得尴尬，再也无话，我也觉得无话。
后来她又问我，常来这酒吧吗？我说常来。菊问我，找女人？我说是的。菊说，这酒吧不正经，来这的女人也不正经。
我说，正不正经，不是酒吧的事，也不是女人的事。菊笑，那是个什么样的事。我说，那是管不住的事。菊说，你这个人倒有趣，看着不说话，张嘴就割人。
菊跟我碰个杯，挎起包走了。这时，酒吧里的灯全暗下来。有个把男女，就着黑暗，在舞池里吻得起劲。
我经常看见菊到酒吧来，在吧台坐着，望着全场昏暗，并不说话。菊不说话，但是，搭讪的男人不少。那些男人，要两杯酒，推给她一杯，菊豪放地一饮而尽，只是微笑，再无下文。我后来跟菊说，她的做派，象极日本工业文明时期，一篇小说的女主角。
小说说的是，酒吧为招揽客人，订做美女机器人，放在吧台前。上前搭讪的男人，定要奉请美女机器人美酒一杯。打烊后，老板从女机器人的****里，把酒引出来，搀兑好了再卖，如此反复。这篇小说相当讽刺。它说明，女人的脸，越是光鲜，就越可能是个摆设。你去勾引她，就要喝她一肚子滥酒。但是，菊并没有对我说的表示什么意见。
